“嗯,做噩梦了?”他淡淡地转开视线,递给她一杯温热适中的水。
她接过水,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不知道谁搭在她肩上的毯子滑了下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吵醒你了?”
“嗯,你扭动挣扎的动静之大,估计全飞机的人都被你吵醒了。”
呃——她闭了闭眼,简直是羞愤欲死,不敢相信自己的睡相真的差劲到这个地步。
“幸好你是靠着窗户挣扎的,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和你在做什么呢。”他伸手打开阅读灯,拿起手边的书闲适地读着。
她翻了个白眼,气得牙痒痒,这个人真是典型的嘴贱,“毯子是你帮我盖的?”
“嗯,我妄想用毯子裹住你,免得你动得太厉害,别人还以为飞机遇上乱流了,但很显然,尝试失败了。”他头也不抬地说。
“曲岳,为什么你每次说话都像要在考验我的忍耐度?你知道我要费多大的劲才能控制住不把这杯水往你头上泼吗?”她凑近他咬牙切齿地说。
“看来说真话讨人嫌啊。”他轻轻摇头,“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不想知道。”她冷哼一声,也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资料。
“不睡了?”
“不睡了,”她看了看手表,每天差不多也都是这个时候醒过来,“还有一篇论文很快就要交了,还没改好,你不睡吗?”
“刚才睡了一会儿,如果不是……”
“停!”她立刻截断他的话,“立刻停止你的人身攻击,不然我真要抓狂了啊。”
他似乎颇为遗憾地耸耸肩,继续低头看书。
“你说我这里算错了,我检查了好几遍,没有发现问题啊。”她用笔轻轻戳了戳他,她的作业能够完成得那么漂亮,除了她自己刻苦努力之外,还得益于她这位超级给力的家教,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每一门课他都能帮她开小灶,抓重点,查作业,改论文,就冲着这点,她帮他做白工都愿意啊。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看不出来?”他用一种惊骇莫名的眼神看着她。
“我是觉得很简单啊,问题是我根本不觉得有问题啊。”她觉得他的眼神也太过伤人了。
“这么简单你都算错了,还不觉得有问题?”他似乎还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好吧,那我们从头开始讲……”
“明白了吗?”
“明白了。”她听得并不十分清楚,皱着眉头盯着草稿,如果她此刻还说不明白,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嘲笑死,他嘲笑人的时候,说有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好,那你给我讲一遍。”他很有耐心地把笔塞到她手里。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根本没搞明白,还讲个什么劲儿啊?
“我就知道你不明白,”他叹了口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那么喜欢历史,总该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吧?”
“当然知道啊,这是常识嘛。”
“对啊,这个公式也是常识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两者能相提并论吗?”
“怎么不能?你想想你自己的专业,这难道不应该是你必须知道的常识?请问你的智商还在线上吗?”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顿时有些灰心,连这么基本的常识,她都觉得难以理解,以她的智商走这条路是不是不大合适?
他凑近了一些,在她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说得更细致了。
“这下好像有些明白了。”她仔细想了一会儿,又在纸上画了几笔。
“那我再出一道题给你做,试试看。”他并没有放过她,提笔刷刷在纸上写了几段话,“条件我给出来了,你算一算。”
还真现场出题啊?想不到他这么爱较真,她苦着脸,像个小学生一样趴在小桌板上认真地算了起来,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在学校里教授大部分都是上完课就走,有些问题她根本没有机会找人请教,就算有人愿意教她,也不可能像曲岳这样认真细致。
而他则靠在椅背上,望着她认真的侧脸,几缕顽皮的发丝微微地在她的脸上晃来晃去,他动了动手指头,还是抑住将它们勾到她耳后的冲动……
“是这样算吗?”她突然转过头来。
他恍然惊醒,微微收敛了专注的目光,不动声色,“给我看看。”
她的手刚刚拿起纸递给他,突然一个不稳撞进他的怀里。
那一瞬间,她的发丝擦过他的手臂,脸贴在他的胸口,两人俱是一僵。
隐隐约约中,他觉得自己的心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给狠狠地撞到了,无端地涌起一股既心慌却又不愿意放手的感觉。
“对不起。”她连忙不好意思地道歉。
机舱里同时响起空姐甜美的声音,“乘客们请注意,飞机在飞行中遇到气流,请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他的神色还有些恍惚,她却立刻离开他的怀抱坐好,好奇地往窗外望去,飞机仍在不断地颠簸着,外头漆黑一片,除了不断剧烈颤动的机翼,什么也看不见。
沉睡中的人们纷纷惊醒过来,飞机就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仿佛在和风浪搏击一般剧烈地颠簸着,飞机上的颠簸很常见,但是这么剧烈的情况却不经常,乘客们开始恐慌地议论着,伴随着孩子们的哭声,机舱里显得格外混乱。
“好像这个乱流挺厉害的啊。”她小声嘀咕着,脸上却毫无惧色。
“你不害怕?”他关掉阅读灯,这样颠簸的环境显然已经不再适合阅读了,于是随着她的目光往向窗外。
一片漆黑之中,玻璃窗户上映出两人的影子,她专注地盯着窗户外面,似乎在想着什么,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有什么可怕的?”
两个人的视线在窗户的倒影上纠缠着,她的脸很小,眼睛却璀璨如星辰,那一瞬间他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天上的星星,还是她的眼睛。
她伸出手挡住了倒影上他的眼睛,他偏了偏头,有些不明白。
下一刻,他看着她对着倒影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神气,“反正我也没那么多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