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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九章:忧虑

她闭了闭眸,自动忽略他欢畅的笑意,决定不与此人计较,强迫自己恢复了往日的温淡,“点兵休息,明日恐是场恶战。”

等林参将领兵过来会和后,他们必须好好休息,以便明日配合前方直捣长汀关,倒是此处地势偏高,正好可作临时的休息之地,免得锦耀军夜里偷袭。

长时间的拼死厮杀,待得整个人一放松下来,那种疲乏与倦怠感一下子便涌入了四肢百骸,荒野的草地上,南夜军躺的横七竖八,若不是喘息起伏的胸膛,当真像是遍地尸体。

忍冬见梁墨萧在此,她才得以放心地离开片刻,下坡去河水的上游取些水给琉璃。

见琉璃安静地坐在原位,又不搭理他了,梁墨萧沉下了一张俊脸,直接坐在她身旁,十步之内除了琉璃之外,无一人敢靠近。

没过多久,忍冬便回来了,她看着眼前这诡异的气氛,硬着头皮上前走到琉璃身侧,递了水囊过去,又取出一个鼓鼓的细布包,从里头取出一块素饼,道,“主子,吃点东西吧。”

琉璃饮了一口水后,用水沾湿了袖中锦帕,将水囊递还给她,擦拭过手后才伸手接过了饼,撕扯了一小块送入嘴里。

“我也饿了。”梁墨萧扭头看她,一把夺过她的锦帕,为自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那神态,一点不客气。

琉璃想起,方才那一场仗从她来之前,他便已经开战,到此时才结束,这其中确实费力得很,便递了个神色给忍冬。

忍冬会意,立马举着手中的细布送到他眼前,道,“王爷请用。”

梁墨萧却并未上手拿,反而偏过头,直直地盯着琉璃手上的那块饼,说,“我要吃这一块。”

琉璃见状,慢条斯理地撕了一小块送入口中,面容清冷无异,悠悠道,“你还可以不吃,饿着吧。”

梁墨萧蹙眉,只觉心口一股无名火冒起无处发泄,眼前这个冰雪剔透的人儿本来都已经是属于他的了,为何转眼之间就疏离至此,他真是有苦没处诉!

可偏偏在她面前,他只有迁就她的份,恨恨地拿了一块饼往嘴里塞了一口,又转眸看向静坐在山野之中的琉璃,依旧是那样的清冽惑人,他却有些不舍她留在这里吃苦,便道,“等此战结束,我立刻护送你回斜峡关。”

琉璃沉吟片刻,原是想拒绝的话,绕到嘴边却是换做,“好的,萧王爷。”

梁墨萧一口饼差点被她噎在喉咙里,迅速拿过忍冬手里的水囊给自己灌了一口才得以咽下去,他对着她低声怒道,“你总是有气死我的本事,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她吃完了手中的饼,随手拍了拍饼屑,模样随意,口气却好似带了些许郑重,她答,“是,王爷。”

梁墨萧气结,闷着头盯着手中已经咬下去大半的饼,他宁可听到她称呼他全名,也好过这么一声疏离的“王爷”,可是转念一想,即便如此,也好过她不再理他吧。

至少他们之间还有承诺与约定,在此期间,她不会对他的事坐视不管。

他无奈,只能继续这个话题,“以后都不要来战场前方了,太危险。”

琉璃却微恍了心神,她想起那日重逢,她对他说了那么绝情的话语,若是换做旁人,早就不愿再搭理她了吧,可是他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依旧关心着她,总是那么自然的将她的事放在首位。

而她,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不是担心,又何必亲自前来,她以为,她可以妥善地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可是,感情到底不是油伞,说收就能收。

琉璃眼下只有收起满腹心神,应对道,“我尽量。”

“尽量是什么意思!”梁墨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直直瞪着她,脸上分明就是不满意她的回答。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琉璃抬头淡淡看他,声音如冷玉一般,而后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尽量不会让自己受伤。”

梁墨萧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大了,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又紧挨着她坐了回去,他发觉自己大概是没救了,以前不论是碰上多么艰难的事,他都可以沉着应对,可是现在只要一碰上琉璃,他就半点辙都没有,还老是被她气得不行。

他叹息着,最终吐出一句,“不能尽量,要保证不会受伤。”

她闻言,凝眸一笑,仿佛万古寒冰都灿然融裂,可是这一笑却是深埋在眼底之下,低垂的头,未让他瞧见分毫。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极轻,随风飘散,他说,“我以后都不会让你受伤了。”

琉璃安放在膝上的手终是动了一动,一句话如针扎在耳边,一点点的疼蔓延到心里就变得有些难以承受。

静默半晌,二人不再言语,旁人的声音便变得清晰了起来,有人悄声说道,“王爷跟王妃的感情可真好。”

“那是,王妃一听说王爷这边有危险,当即与将军说要来前线。”

“王爷也是,方才打完仗,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我们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王妃来了。”

“真是夫妻情深啊!”

琉璃微微蹙眉,偏过头去,那双素来似水明透的眸子清冽幽远,却是准确地摄到说话二人的身上,两人被这么清凌凌地看了一眼,只觉寒意如醍醐灌顶,心中不由道,不是说王妃不会功夫吗?这耳力都快赶上绝顶高手了!

再看一旁的萧王爷,却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反而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分明心情很好的样子。

最后众人得出一个结论,王妃不喜欢旁人在背后嚼舌根,但是王爷似乎很喜欢他们谈论这些事。

“王爷。”草地上躺着成片的士兵,急急赶来的探子小心地避开他们,一路朝着梁墨萧所在的方位而来,因为这相伴而坐的两人实在太过惹眼,根本不需要怎么寻找就能一眼看到。

梁墨萧看着他点点头,示意他直接回禀。

“王爷,王妃。”探子施了一礼,便道,“前方我军已经做好了部署,只等明日以日出作信号,同时进攻。”

梁墨萧伸手按上腰间的玉箫剑,满身的杀气在一瞬间迸发,“继续关注前方动向,随时来报。”

可这身杀气却将来报的探子唬了一跳,领完命后,转身拔腿就跑。

琉璃却是知道他是为何,大约是想到了身处长汀关内的邹陶了吧。

梁墨萧站起了身,既然已经收到了讯息,他也要配合做出相应的指令才行,他低头看了琉璃一眼,“我去去就来。”

琉璃知道他这是要去做站前准备,遂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抿唇不语,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而去。

若说此前,他对于率先拿下长汀关还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如今却是务必要拿下,更是,不亲手杀了邹陶,都无法让他解恨。

他这样恨,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的人,便是伤害自己都舍不得伤她一分的人,有人居然敢伤她!还是一剑刺入了肩胛!

他岂能善罢甘休?

等到他下达完指令,回到琉璃身边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侧身轻靠在树干上的情景。

琉璃倚头轻靠在树上,准备闭眸稍憩片刻,但白日里急行跋涉终究是有些累了,靠着靠着便有些困乏起来,但整个人还是处于警醒浅眠的状态,不敢让自己深睡下去。

梁墨萧看着她这个模样,眸中掠过一丝心疼,抬步往她的方向走去。

忍冬见他靠近,刚想出声,便被他一个厉色将声音逼了回去,她倒不是不敢出声,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最终放弃了。

梁墨萧在她身侧坐下,正想揽过她的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冰冷坚硬的铠甲,立刻伸手将其解了下来,只留了一身轻薄的软甲护身,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琉璃的肩膀靠入了自己怀中。

起先,看到她轻拧了下眉,还以为她这是被自己的动作惊醒了,吓得他僵硬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心中百转千回,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同她解释,他都做好了被她冷眼觑视的准备,结果她只是拧了下眉,便乖顺地窝进了他的怀里。

琉璃在轻睡期间,恍惚中,感到一股清幽的竹香环绕了过来,霸道地包裹着她身上的气息,可是这样的霸道却丝毫没有令她醒转,反而整颗心都随之安定了下来,那么的温暖与安心。

身体好不容易渐渐放松下来的梁墨萧,紧接着却又是微微一僵。

原来,是琉璃忍不住循着温暖靠过去,不知何时那只柔软的手顺着他的腰滑向了后背,环上了他的整个腰际,更是将脑袋也埋在了他的胸前,整个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窝在了他的怀里,连眉头都逐渐舒展了开去。

他静静地看着小鸟依人地缩在他怀中的琉璃,唇边掠过一缕微笑,连脸上都带上了一抹宠溺,她嘴上说的再无情,可这无意识的举动却是骗不了他的,她心中分明有他,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在他面前才会如此温顺。

这样就够了,她的忧虑,总有一日,他会为她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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