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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八章:担心

要说这林参将也是有些本事的,带着一万五千人就这么从北坡悄然摸下了山,又紧沿着河水东面的小道往前赶,那探子给他指了路后,迅速地往西面而去。

军队沿着小道急行了三四里路,果然看见了一堆丛生在河中的水草,扒拉开去后,草丛下是一块块掩在水下的巨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一脚踩下去后,水深至多只到脚踝处,众人立即有序地开始过河。

河道的对岸也有一条极窄的小道,他下山时,隐约看见一部分南夜军与锦耀军正打的如火如荼,此处原本只怕是锦耀军用来作退路的,可眼下却成了他们最好的伏击点。

如果可以的话,选择在山坡上准备大石往下砸是最好的方法,但此时时间紧迫,他们来不及做这些准备,且林参将始终记得琉璃的吩咐——全歼。

他稍作思忖,便决定在出口处设伏。

林参将安排大部分人隐藏好,不由想起了琉璃在路上说起的事来,她说这一带野草繁多,尤其盛产棘树,便喊了几人去林子里砍了不少过来,小心地掩藏在草丛过道里。

接下来,他便耐着性子等在了原地,随着山林中长啸的号角声响起,怒吼厮杀,想起琉璃说的我方没有援军,几乎吓得他以为是敌军有援军来了,然后没过多久,便见探子慌慌张张地来报,“参将,锦耀军来了!”

众人手握长刀藏到山林两侧,屏息等待敌军到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地面上传来了微微震动,随着马蹄声的逐渐靠近,南夜军略微紧张地握了握手中长刀。

马蹄声并不是很齐整,甚至有些凌乱,但是只从声音来辨,人数却不少。

林参将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做好准备。

“嘶——”

马匹踩到棘刺,嘶鸣声一声接一声响起,埋伏的众人光是听着那马嘶叫都觉得疼,马匹吃痛便会躁动,任由马上之人如何拉扯缰绳都无用,只会到处乱窜,甚至有好多还将身上的人掀翻了下去。

林参将见势当即一挥手下令趁乱截杀,当先的一批南夜军先是铲除了地上的棘树,紧接着刀锋一横,对着四窜的马蹄挥过去。

眨眼间,人仰马翻。

与前方的怒吼喊杀不同,此处的南夜军各个悄无声息,涌上来便是一顿屠戮,就像是在无声地收割着敌军的生命一般。

但敌军人数众多,总有往外逃窜的漏网之鱼。

“拦住他们!”可是林参将显然是将琉璃的话听进了十成,一个都不愿放过。

闻言,南夜军瞬间变换了阵型,一下子将包围圈放大了起来,阵头的几人迅速前去追杀。

两军可谓彻底混杀在了一起,南夜军的气势之足,简直令人恐惧,如今前有狼后有虎,一股深深的绝望笼罩在了锦耀士兵的心头。

而南夜军却顺势而上,越战越勇,挥舞长刀猛烈砍杀,跟杀红了眼似的,场面一度极其血腥。

直到此地最后一个锦耀兵倒下,山林中才算归于平静,南夜军迅速撤离了小道,在山坡下喘息停歇片刻。

林参将见一切已经处置妥当,便道,“点兵。”

军营中本就有规制,所以点人的速度极快,不出片刻便将剩余人数点清楚了,居然还有一万两千余人。

这一仗真是打的十分利索,林参将微微松了口气,转身道,“休息一刻钟,一刻之后没有受伤的人取了锦耀军的马匹返回。”

“是!”打了胜仗,众人都显得有些高兴,且还胜的那么漂亮,连身上的疲惫感都减轻了不少,应答声音格外雄浑。

设伏之处已经趋于平静,前方的锦耀军却还在抵死顽抗,梁墨萧带兵砍杀敌军余下残兵,双方未曾有一刻喘息。

琉璃将身边余下的人中又遣出了四千人前去援助,只留了一千人随身保护。

她不太喜欢拖延,打仗,还是速战速决最好。

只是当一群身上只着了素衣与盔甲的南夜军加入战斗的时候,梁墨萧罕见地怔了一下,心中一滞,下一刻,眸光极利地往山坡上扫去,可是除了隐约看到许多士兵的身影外,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心中已然有了牵挂。

他身前的锦耀将领在他愣神的功夫,还以为有机可趁,手下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刺去一剑,却不料,一柄细刃不知何时已凭着极其刁钻的角度刺穿了自己的咽喉,那将领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眸直直向后倒去。

梁墨萧迅速收回玉箫剑,勾唇划过一抹凉薄的微笑,轻声道,“没人告诉过你,偷袭可耻吗?”说的好像他自己方才不是偷袭的似的。

战场中唯一剩下的领头之人已经倒下,几乎是瞬间,锦耀军的阵势便松了下来,梁墨萧抓住时机大喊一声,“杀!”

本已感到疲惫的南夜军精神一震,以梁墨萧为首的军阵如一柄利剑一般划开了敌军的阵势。

锦耀军,登时溃散。

接下来,南夜军稳占上风,以无往而不利的姿态屠杀敌军残兵。

凉风习习,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涂上了一层金黄色,被鲜血浇灌的草木呈现着一片猩红,血水盈盈,余晖之下,显得格外瑰丽且诡异。

落日留下长长的影子,投射在长河之上,很快,天色就暗下来了,天地间渐渐变作了银灰色,被拂过的夜风飘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只那么一阵,就消失在无限的宁静之中。

堆积的尸体浸泡在血泊里,腾腾的血气最终也只变作了沉沉的死气。

长河高坡之上,一袭银绣墨衣的纤弱少年盘膝而坐,如玉般凝润白皙的手指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窄袖上的银丝,在厮杀喧嚣声中,清华无双的面容上只有古井深幽般的无波无痕,连天地都为之安静。

束起的长发被山风微微拂动,总有几缕调皮的碎发挣脱出发冠滑落颊边,挠着她剔透细腻的肌肤。

看着这幅宁静美好的画面,跟随的士兵谁都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生怕因自己的粗鲁而惊扰了那画中如仙般的人。

大约是同一个姿势坐的有些久了,她稍稍动了动身子。

忍冬这才在一边出声道,“主子,马上就要入夜了,此战也已经结束了。”

“嗯。”琉璃随口应了一声,明明己方打了个大胜仗,可她的兴致好像并不是很高。

林子里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千名士兵顿时浑身紧绷,执刀戒备地围拢到她身侧。

片刻,便见一个墨竹般秀颀的身影踏月而来,众人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如竹身影还未靠近,急怒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谁允许你来战场的?路茗就是这么保护你的?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琉璃未曾回身,只侧过了脸,莹润的下巴在那个角度极为显眼,还有同样显眼的便是她无动于衷的侧颜。

梁墨萧直到走近,才后知后觉地看清琉璃身上的男装,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只是即使是初见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也没有此刻那么疏淡。

可是就算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与她靠近,即便她口口声声地说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几个跨步便走到了她身边蹲下,明明怒气未消,话中又含着关切,“你的伤怎么样了?”

问完他又忿忿地加了一句,“我果然不能相信路茗,他居然这般纵容你!”

琉璃看了他一眼,若真要论起纵容,眼前这个人与路茗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不及,他也好意思说别人,可是这样的话她不会再说,只道,“已经好了,不劳挂念。”

好一个不劳挂念,真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可是听到他耳内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好好说话!”

琉璃诧异地抬着头,一脸的莫名,也不知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梁墨萧瞧着她这副模样,却是怎么也气不起来了,垂首担忧地问道,“为什么要来?”

“为了助你早一日夺得天下,职责所在。”她回的很快,答得一本正经的。

梁墨萧险些被她气得笑出了声来,直接否定道,“你说谎!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你大可不必亲自来,你是因为担心我!”

琉璃轻抿着唇,自觉她这不算说谎,只能算作说一半留一半,但看着他脸上身上四处挂着血迹,无一不在说着他方才的危险,心肠到底硬不起来,最终淡淡地应了,“哦。”

他怔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才出声,“你担心我?你担心我!你担心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

他反复地确认着,不厌其烦,笑得跟个孩子似的,方才打了胜仗的时候都没见他有何表示,就这点事也能叫他高兴成这样?

琉璃却有些懊恼了,也不知刚才怎么就松了口,一时有些烦躁,恨不能把自己的话吞回去,“闭嘴,再吵就把你踹下去。”

“踹,踹,踹几脚都可以!”他哪里会与她计较,只要一想起她心中有他,便不可抑制地愉悦起来。

就他现下这副无赖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平素萧王爷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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