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回到自己营帐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崔大奎等一帮兄弟闹哄哄地挤了进来,其中竟然有人主动搬来了几坛酒,关羽苦笑着招呼众人落座。
“关统领,你不在这几日,弟兄们都想你了!”崔大奎嬉皮笑脸地说。
“关大哥,你何时能教我们拳脚功夫?”一名校尉愣头愣脑地问。崔大奎当即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在那家伙的脑门上一个爆凿:“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众人一阵哄笑,关羽不介意地摆摆手,问道:“这几日军中可有大事发生?”
“有啊!”众人抢着说道:“大军围攻富安县城已七日了,只是----一直未能得手。”崔大奎皱着眉叹道:“这富安县城城高墙厚,无论我们怎么骂,官军都龟缩不出。换了几个方向攻击均无功而返,倒是白白折损了不少弟兄!”。众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变得沉闷起来。关羽端起酒碗,轻敲了两下桌几,道:“来来来,大家先一起干上一碗!”。
次日上午,关羽径直入了军师营帐,开门见山道:“二哥曾经说过,攻下富安县城,即行整顿军纪,约束将士不再祸害百姓,此话当真?”
石天弓点头道:“当然!我军要长远发展,立足天下,打造一支秋毫无犯的王者之师此为必经之路。”
关羽拱手道:“既然如此,小弟愿身先士卒,助我军攻下城池!”
石军师喜道:“关老弟可有何良策?”
关羽神情严肃地说:“详细方略且容小弟一一道来”。
傍晚,关羽从所部军中挑选了三十个精壮军士聚于帐中,环视众人,关羽声音低沉的说道:“富贵险中求,诸位弟兄如有不愿随关某冒险的,可以留下,关某绝不勉强!此一去九死一生,风险极大,各位需仔细斟酌。”
众人互相看了看,无一人表示退出,关羽满意的点点头。转脸问崔大奎:“命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崔大奎屈身拱手道:“一切妥当,请统领放心。”
月黑风高,城楼之下,十几束火把沿阶而上,来人行至近前,巡夜的士卒忙跪身请安:“平章大人,您还没歇息?”
韩子铭轻轻挥手示意免礼,目光投向城外的无尽黑暗中沉吟片刻,转身拍了拍士卒的肩膀道:“打起精神,谨防城外匪贼狗急跳墙,深夜偷袭!”。
士卒笑道:“大人尽管放心,城楼之上十步一岗,连只鸟也休想飞过去。”韩子铭满意地点点头,挥手带着一行人去往别处巡视。
城墙角下的小树林里,关羽回身做了个手势,崔大奎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紧跟在关羽身后地钻出树林。一行人皆黑衣黑裤,黑布罩头,只露出两只眼睛。关羽闪身来到城墙脚下,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深吸一口气,健步拧腰一跃而起,像一只蝴蝶似的无声无息地贴在了墙面上,瞬间与青灰色的墙面融为一体。片刻之后,如一只飞速游动的壁虎悄无声息地爬向城头。
站岗的士卒仿佛听到城墙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敢怠慢,连忙抄起火把伸头向墙外看去,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呼叫就失去了知觉。
关羽迅速抢过即将掉落的火把,把它稳稳插回原处。腾出手来,从背后取下两根绳索,将带飞爪的一端牢牢固定在城垛上,另一端紧紧绑在昏死过去士卒的身上,连人带绳推出墙外。俯身又向旁边不远处一个正在打盹的士卒摸去。
仿佛是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临近,那位兵卒猛地一个激灵,伸手抽刀。关羽哪敢给他机会,飞身先点了他的哑穴,挥掌为刀猛砍其哽嗓,另一只手从背后扶着他,看着他软软倒地后这才放心。迅速解决了这个家伙,关羽返身回来蹲在阴影处,不一会绳索抖动,崔大奎等几十个汉子陆续爬了上来。
大家围拢之后,关羽压低声音对其中一队说:“按原定计划你们入内城放火后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等大队人马杀入再出来,其他人跟我来!”言罢,麻利地从背后拔出双剑,向城门方向扑去。
一炷香的功夫,原本黑暗宁静的县城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突然同时火光冲天。“走水啦!走水啦!”守城的兵丁惊慌失措地指着城内将暗夜染得通红的火光喊道。
“莫慌!莫慌!”负责把守城门的一名校尉警觉地拔刀在手,大喊道:“叫醒所有弟兄们,谨防贼寇趁乱偷城!”话音未落,眼睛的余光发现头顶一片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连忙举刀相迎,目瞪口呆之余,却惊喜地看到自己的脑袋已脱离了身体,飞至半空。
“杀!”关羽身后十数人齐声怒吼,好似狼入羊群,顿时血光四溅,措手不及的守城兵士被杀的哭爹喊娘。
关羽一剑劈翻了一个挺枪冲上来的士卒,抹了一把脸上喷溅的血水,转头大喊:“抓紧时间,开城门,放吊桥!”一位兄弟转身去砍吊桥的绳索,刚砍了两下,背后一只冷箭飞来,透胸而出,他闷哼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关羽扭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大队盔甲鲜明,高举火把的官军正在一个白胖将官的带领下杀将过来。那位将官一手挥刀,一手握弓,正拼命地吆喝着什么。关羽赤红着眼高喊:“留三个兄弟开门放桥,其他人随我杀上去,堵住他们!”言罢,一跃而起,直奔那位白胖将官电射而去。
那位将官短暂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几个眼看已陷于死地的黑衣人不知逃避,反而挺身上攻。随即阴阴地狞笑着挥刀冲了上来,一边嘴里哇哇狂叫。关羽灵猴一般游走在刺过来的刀枪之间,脚尖在一排枪尖上一个蜻蜓点水,身体轻盈地从几名兵卒头顶掠过,一个空翻已然落在了那位将官身后,手中双剑顺势往后一递。那名将官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不可置信地扭头瞪着关羽。转过身来的关羽反手一剑,那名将官不得不丢下手中的弯弓,死死地按着勃颈上鲜血喷薄而出的伤口,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
又有几十支矛枪朝关羽扎来,他不敢怠慢,闪身让过枪头,双剑齐挥削掉了几个持枪者的脑袋。却发现周围的敌人越聚越多,咬牙砍杀中渐渐觉得双臂越来越酸痛,闪转腾挪也越来越吃力,好似手中的双剑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再看身后的崔大奎等人,每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更有三个兄弟被长枪刺穿身体,肠子流了一地,嚎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轰隆隆”捆绑吊桥的绳索终于被砍断了,吊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荡起了一股尘埃。厚重的城门也被推开了,就在城门开启的一瞬,关羽眼见一个埋头开门的兄弟被十几支疯狂刺过来的长矛活活钉死在门板上。
随着城门大开,城外的黑暗中瞬间亮起无数火把,把暗夜照的亮如白昼。“杀!”马上的翟龙彪挥舞着大斧,犹如刚刚从地府冒出来的煞神,率先冲上了吊桥。身后隆隆的马蹄声震天动地。随着大军的杀入,关羽面前的刀枪猛地一滞,他顿感压力大减。还没等他喘口气,那些刀枪的主人忽然像觉得烫手似的纷纷将它们扔在地上,转身四散奔逃。
韩子铭满头大汗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把抓起床头的宝剑,赤脚冲出了房门。眼前的冲天火光让他惊呆了,举目四望,好像全城都已陷身火海,天空也如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一片赤红。愣怔了片刻,他披头散发地手提宝剑冲进了后堂。床上的夫人正搂着两个哭闹的孩子瑟缩着哭成一团。“夫人,城破了!怎么就被破了呢?”韩子铭好似自言自语般嘟囔着。
韩夫人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努力地镇定了一下自己,甚至极力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夫君,我让孩子们给你磕个头,最后叫你一声爹,你送我们上路吧!”。
韩子铭双眼垂泪,艰难地笑了笑:“不用了,那样我就更下不了手了!夫人,黄泉路上你等着我!”。言罢,发狂地一声嚎叫,手中的宝剑猛力刺下,由于用力过猛,剑尖从夫人的后背穿透而出,登时溅了他一脸的血。韩夫人张口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喷出两大口鲜血,双脚一蹬,一条手臂软软的垂了下去。
关羽浑身是血地斜靠在城头,身体好似被抽空般突然没了力气,一言不发地看着潮水般涌进城门的步骑大军。同样一身是血的崔大奎拖着一条伤腿靠了上来,兴奋地说:“关统领,这下弟兄们发达了!攻破县城的首功是咱们的!”
关羽淡漠地摆摆手,问道:“弟兄们伤亡情况如何?”
崔大奎情绪猛然一挫,沉声答道:“进去放火的不清楚,留下来的十四个兄弟能喘气的还有四个。”
韩子铭一身血污,披头散发,摇摇晃晃地骑着马冲上街头。迎面正遇头裹红巾,纵马狂奔而来的一队骑兵。“红巾匪贼,富安平章韩子铭在此!”。
他一边发狂了一样的哈哈大笑,一边举起宝剑纵马冲上。一个照面,便被冲过来的骑兵挥刀拦腰斩于马下,几名士兵跳下战马,争抢着割下他的头颅,然后重新上马,无数马蹄从他的残躯上践踏而过,如一股洪流,势不可挡。
这天夜里,涌进县城的红巾军彻底杀红了眼,抵抗的官军被屠杀殆尽之余,无数从睡梦中惊醒的平民房门被踹开,房间被洗劫一空之后,人被拉上街头斩首,房屋被焚。熊熊大火与滚滚浓烟笼罩在街市上空,久久不散。
次日午后,南城门楼的旗杆上高高悬挂起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两张毫无生气的面孔同样的惨白,唯一不同的是:韩夫人双眼微闭,面色安详;韩子铭怒目圆睁,似有万般的恼怒和不甘。
城外的一片蒿草丛中,衣衫褴褛,满脸污泥,一身乞丐打扮的刘赣亭满眼含泪地遥望城门叩首,嘴里喃喃自语:“姐姐、姐夫,你们安心去吧!我发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