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城内的喧嚣刚刚告一段落,城外又人喊马嘶,热闹起来。
大楚太宰石天弓、平南王唐万年奉诏紧急入京,面见大楚皇帝刘谦。
“二位贤弟,为兄想你们啊,哈哈哈。”待石、唐二人行完三拜九叩大礼,刘谦满面春风地抬手相搀。
刘谦命人给他二人赐座之后,便低声问道:“那马家军最近可有异动?”。
石天弓回道:“圣上放心,微臣一直在马家军中,军中商讨进攻方略、如何排兵布阵,马茂勋也从不避讳,与五弟的人马配合也算到位。战场之上,马家军将士人人用命,并无懈怠。”
刘谦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如今大齐王朝已然寿终正寝,二位贤弟要对马家军多留个心眼,五弟与马家军继续联手,扫荡大齐余孽。我打算调遣六弟的兵马,去收复当年太平军的地盘,京城卫戍部队有平州而来的数万兵马便足矣。”。
平南王唐万年道:“为何不让六弟率领他的属下兵马与我等合兵一处,那样扫荡大齐余孽将更加势如破竹。”
刘谦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寡人不想让他与那马茂勋走的太近,这还不明白?另外当年护国军剿灭了太平天国,留在当地驻守的不少是护国军的旧部,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我们这个老弟也当真是异于常人,别人打起仗来,手下人马都是越打越少,他可倒好,越打队伍越壮大了!”。
石天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皇兄所虑极是,将六弟的兵马与马家军撇的远远的,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也不能让他一家独大,避免重蹈阮武的覆辙”。
刘谦十分欣慰地望了望石天弓,捻须笑而不语。
傍晚时分,关羽接到太监所传圣谕,才得知二哥和老五也赶回了京城。欣喜之余,匆匆赶去与他们汇合。
兄弟几人终于在当年大齐的都城重新聚首,把酒言欢。
“来来来,我大楚能有今日,多亏了几位贤弟。老四那里路途太过遥远,没有招他回来,就差他就全都到齐了。”刘谦一边说着,一边高举起酒盏笑道:“弟兄们共同举杯,为我大楚一统天下,为我弟兄们的手足情深,干上一杯!”。
酒过三巡,席间众人谈笑风生,气氛甚为融洽。
刘谦看上去也是难得地平易近人,豪气干云,丝毫没有帝王的架子。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下肚,毫不推脱含糊。
没有多大一会,便面色潮红,双眼渐渐迷离起来。
一轮如白玉般的圆月高挂枝头,投下清冷的亮光。
刘谦忽然抚掌笑道:“想我等兄弟皆出身草莽,刀头舔血,提着脑袋对抗大齐暴政。何曾想过会有今日啊!一切都像做梦一般。”
说着,他挪向关羽,亲热地将一只手臂搭在他肩头笑道:“贤弟啊,这一桌酒宴也算大哥为你践行,待你凯旋而归之后,寡人当重开酒宴,为你接风洗尘。不过临行前,皇兄这里有件小事,想让贤弟你出手相助。”。
关羽笑道:“大哥何须与小弟见外,但有吩咐,愚弟哪怕肝脑涂地,也自当竭尽全力。”
刘谦眯起双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倒显出了几分腼腆。
他附在关羽耳畔低语道:“说起来还有些难以启齿。入主皇宫之后,老子把那些看不顺眼的太监、宫女都赶出了宫门,后宫嫔妃也少有能看上眼的,大多已被朕扫地出门了。为兄派人四处查探,想要找些个美人充实后宫。”
关羽微微一笑道:“皇兄已然是一国之君,这点要求也不能算过份。可是愚弟又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刘谦又将大脑袋往关羽身前凑了凑,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架在他的肩膀上,貌似已醉眼惺忪,更加压低了声音说道:“能,你太能了!为兄其实一直羡慕你艳福不浅,颇有些女人缘。寡人看上了京郊烟柳河上第一花魁,想将其纳入后宫封个昭仪、才人什么的,陪伴在朕的左右。哪知那小女子不识抬举,不如贤弟替哥哥走一趟,她若还敢不从,就送她入河里喂鱼。”
关羽微微一愣,转头望着这位皇兄说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皇兄又何必强人所难?虽是所谓花魁,却也出身低微,怎能与皇兄如今的万尊之躯相匹配?”。
刘谦坐直身子,挥袖憨笑道:“我等原本就出身草莽,没什么尊贵不尊贵的。我倒是听说贤弟与那小女子曾有过一面之缘,这忙你一定要帮!否则寡人会无从得知你对寡人的忠心啊!”。
关羽再度回望了他一眼,却仿佛当年在洪泽湖与郑浩然的初次接触一般,总觉得这位皇兄含笑的双眼背后,还有一对冷冰冰的双目闪烁。
两日后的傍晚,换了一身便服的关羽带着数十个持刀护卫来到了烟柳河畔。
烟柳河上依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仿佛这里是世外桃源,任他沧海桑田,改朝换代也与此处无关。
乘着小舟登上了那座雕梁画栋的大画舫,与以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了高朋满座,数十个手持刀剑的禁卫军在甲板上悄无声息地走来走去。
“给北王爷请安。”一名眼尖的禁卫军小头目迎着关羽单膝跪地施礼。
关羽摆手道:“你们都撤了吧,这里交给我带来的人接管。”
那个小头目微微一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复。
关羽双眼一瞪说道:“怎么,还信不过王爷我么?放跑了船上女子,洒家自会向皇兄交待!”。
那位小头目咽了口唾沫,抱拳施礼,扭头冲身后的属下使了个眼色,便转身退了下去。
关羽扫了一眼紧随其后的护卫,向他们使了个眼色,众护卫心领神会地迅疾分散开来。
关羽迈步入内,一缕香炉散发出的幽香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一个婀娜的背影正低头轻轻抚弄琴弦,那琴音幽怨绵长,如泣如诉。
关羽不由得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细细聆听。
琴音止歇,如烟姑娘头也不回地淡淡开口道:“大将军百忙之中终究还是来了?也是来劝我早入皇宫的吗?”。
关羽上前一步,微笑言道:“姑娘误会了,关某虽是受人所托,心中却另有打算。”
这下轮到如烟姑娘惊诧莫名了,她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目光从关羽的脸上一扫而过。淡然开口道:“小女子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关羽倒背着双手转了两圈,微笑着说道:“先说说为何接到姑娘名帖置之不理的原因吧,你一定想知道:自从上次见过姑娘,知晓你心性高洁,颇有才华,倾慕风流才子。关某心中对姑娘甚是敬重,也希望你将来有个好的归宿,所以敬而远之,此其一也。
其二,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洒家是个极品人渣。人渣你不懂?也没见过?那豆腐渣总见过吧?简单说来,就是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剥去皮囊,抽去血肉,只剩下一肚子坏水和骨头再磨成粉,晾干晒透了还是臭气熏天那种。实不相瞒,在下还真是一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江洋大盗,只不过机缘巧合,在大楚混了个王爷的名头,手中还握有数万雄兵猛将,甚至与当今圣上成了结拜兄弟。”
抬头见如烟姑娘有些坐不住了,微张樱桃小口,圆睁一双如水秀目,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关羽并不在意,仍然倒背着双手,悠闲地踱步转着圈子继续说道:“但是,人渣有人渣的好处:管他是玉皇大帝,还是天王老子,谁要敢当着我的面欺男霸女,仗势欺人,就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走近如烟姑娘,盯着她的双眼低声道:“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关某不是来游说你的,而是助你挣脱樊笼,远走高飞。这条船上原本软禁你的那些兵卒都被我打发走了,我已备好了一条小船,岸边有一辆马车,百十个我手下的骑兵卫士接应。他们会护着你远走他乡,从此再也不要回来!你赶快去上楼更衣收拾东西吧。”
如烟姑娘瞪大双眼凝视着关羽的面颊,见他一副淡定从容之态,没有丝毫撒谎的征兆。
由于关羽传递的信息量过大,如烟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懵,一时难以理清头绪。只好在他的催促下,站起身来有些机械地迈步上了楼梯,呼唤绿萝一起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见她走上楼梯,关羽则转身来到了第一次与如烟姑娘临窗对饮的楼下雅间,随意翻检了几下便找出一坛酒来,取了杯盏有恃无恐地坐下来,望着窗外静静流淌的河水,自斟自饮起来。
一轮明月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岸边的枝头,隔着船上雕花的木窗,探头探脑地向舱内张望。
几杯酒下肚,楼梯上终于响起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关羽放下手中杯盏,迈步走出雅间,来到了楼梯口等候。
望着款款而下,两手空空的二人,关羽不由得皱起了双眉,一脸诧异地问道:“为何不曾更衣?你们准备的行李呢?”。
如烟姑娘双眸清澈明亮,面上波澜不惊。她望着关羽淡淡开口道:“小女子思虑再三,有几个疑问想要当面请教,将军若答的圆满,我们便遵从你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