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卷起千堆雪,号角撼动山河摇。
大齐将士身上整齐划一的玄黑铁甲寒气逼人,而对面大楚军队虽甲胄颜色纷杂,但身上透出的凛凛肃杀之气丝毫不逊于对手。
早已跃跃欲试的唐万年银盔银甲,高举手中长刀大喝一声:“全军出击”。
号炮连天,战鼓隆隆。他手下的人马如开闸的洪水一样,凶猛地冲向大齐的阵营。
急不可耐的郎振东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严老将军的令旗,又扭头死死盯着汹涌而来的红巾匪寇,内心焦灼无比。
中军的严老将军不慌不忙,低声吩咐道:“后队炮营开火,只瞄准冲在最前方的匪寇!我先锋营没有本帅的将令不得妄动!”。
“轰轰轰”,一连串沉闷震耳的炮声响起,冲锋在前的红巾军骑兵笼罩在一片火光与硝烟之中。
担任指挥的平南王唐万年不为所动,仍然高举长刀命令部下继续冲锋。
眼看着红巾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有人马冲出了火海,严老将军果断命令道:“发令旗,先锋营前突迎敌!”。
郎振东终于看到了进攻的信号,大喝一声举枪策马飞奔向前。他身后的先锋营骑士们轰然而动,异口同声地高喊:“杀啊!”。
“轰隆轰隆”,作为回敬,红巾军的炮火也发出了暴烈的怒吼,硝烟中先锋营许多黑色的铁甲被掀翻在半空中。
大地在微微颤抖,在绵延数里,敌我双方正面交锋的战场上,人命比蝼蚁丝毫强不到哪里去。
随着打铁一般叮叮当当兵器相击的脆响,空气中血雾弥漫,几百条上千条原本鲜活的生命接二连三地跌落尘埃,他们粗重的呼吸声也在眨眼间戛然而止。
“大帅,我们也上吧!别让大楚的将士小瞧了我们马家军!”。翁宜春一边拼命勒住暴躁前冲的坐骑,一边扭头用渴望的眼神望着马茂勋。
马上一身戎装,手持长槊,威风凛凛的马茂勋目视前方,并不答言。
他身后的韩军师低语道:“翁将军稍安勿躁,看令旗,听号令。此战我马家军既要杀出自己的气势,不让任何人小觑,也要留有余地,保存实力,不能当了大楚军队的炮灰!”。
马茂勋微微一笑,回首望了一眼中军旗下担任总指挥的刘谦,又扭头望向远处关羽的队列。
一面红彤彤,随风飘舞的“关”字帅旗下,手握大铁枪的定北王关羽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前方的战局变化。同样全副武装的杜仲年、崔大奎一左一右与他并马而立,一脸的腾腾杀气。
杜仲年抬手指着前方道:“关将军快看,大齐护国军已经裂阵了,左右两翼实施迂回包抄,想把平南王的人马圈起来,我们是时候动手了!”。
几乎与此同时,传令兵高喊道:“关将军,中军令旗动了,命我部即刻向敌右翼发动攻击。”
关羽猛举大枪高喊一声:“弟兄们随我上!”。双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此时,作为两军先锋的护国军先锋营与大楚平南王的兵马已然陷入混战,恰如两条发狂的巨蟒,一面死死地缠住对方,一面张开血盆大口拼命地相互撕咬,双方人马皆损失惨重。
唐万年满头大汗地挥刀与郎振东战在一起,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大齐护国军的强悍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如此胶着地纠缠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原打算立个头功,让圣上对我刮目相看,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郎振东一边挥汗如雨地狂舞银枪,一边暗咬钢牙:严老将军教训的是啊!这红巾匪寇的战力比那太平军强太多了!面前这位舞刀的猛将,武艺就绝不在我之下!今后当收起轻慢之心,小心应对这帮悍匪了。
忽然他听到身后马蹄声隆隆,眼中余光一扫,见右翼的己方人马已然杀了上来,顿时心中一喜,双臂一抖,枪杆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几乎与此同时,唐万年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敌方骑兵援军,心中稍一慌乱,招数上便迅猛地被郎振东占了上风。手忙脚乱,疲于应付之际,左肩头不轻不重地挨了一枪,顿时鲜血直流。
负责左路策应的马家军终于等来了冲锋的号令,马茂勋手中长槊一挥,早已按捺不住的翁宜春右手高举一杆粗大的长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护国军的仇盛戎仇将军一脸的兴奋之色,自从剿灭了太平匪寇之后,这是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坚信:剿灭了大楚红巾匪寇之后,必将迎来天下太平,大齐中兴。
催动兵马对红巾匪寇的先锋部队形成迂回包抄之际,突然迎面又杀来一支队伍,气势汹汹。
起初仇将军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为首一员舞着黝黑大铁枪的小白脸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关羽率部拦住了仇盛戎的兵马,同时远远望了一眼肩头流血,犹自苦战的唐万年,转头对杜仲年说道:“这里交给我和崔副首,你且去助平南王一臂之力!”。
杜仲年点头领命,带领着属下的兵马杀奔中路而去。
马家军虽说这几年没有发动大的攻势,但平日里没少操演战法,再加上西北彪悍的民风,其整体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猛烈冲撞,便使得护国军左翼人马陷入一片混乱。
指挥左翼作战的护国军将领是一位一脸麻子的黑胖将领。他眼见手持长矛的翁宜春率部在己方的队伍中横冲直撞,肆意杀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咬牙催马举刀便迎了上去。
正在苦苦支撑的唐万年忽听耳旁一声高喊:“平南王莫慌,末将前来助你一臂之力!”。话到人到,杜仲年手中雪亮的长刀毫不留情地兜头向郎振东劈下。
郎振东暗吃一惊,连忙弃了唐万年,举枪相迎。唐万年一见杜仲年的人马先于敌军杀到,顿时也来了精神,不顾肩头的伤痛,合力猛攻郎振东。
郎振东圆睁双眼,这下真算涨了见识了:果然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一个唐万年他还足以应对,但杜仲年的武功全不在唐万年之下,双刀战单枪,他顿觉压力山大,捉襟见肘。
郎振东手下的几员副将见主帅危殆,纷纷冲上前来,怎奈技不如人,刚到近前,便嘁哩喀嚓做了刀下之鬼。
穷于应付的郎先锋官刚刚荡开了唐万年的长刀,便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咔嚓”一声巨响,脑袋上的头盔便被杜仲年斜斜地劈为了两半,额头流下了一股细细的血水。郎振东瞬间浑身汗毛直立,心中叹道:我命休矣!
左翼战场的乱军丛中,大杀四方的翁宜春被一脸麻点的黑胖敌将拦住了去路。
他二人喘着粗气一番缠斗,却是旗鼓相当,难分仲伯。
此时,身为马家军五虎上将之首的“毛大虫”毛献义拍马杀到,当仁不让地加入了战团。
那位麻脸黑胖将军立刻便吃不消了,因为他只顾着应对来势汹汹的“毛大虫”,身上却被翁宜春锋利的矛尖点出了一串麻子,令他苦不堪言。
他一边咬牙坚持,一边无奈地向己方的中军方向扫了一眼。有心率部退却,但又怕冷酷的严老将军怪罪下来,得不偿失。
右路的仇盛戎仇将军一脸的讶异,他率领的兵马非但未能完成迂回包抄的任务,反倒是像撞在了一块坚硬的铁板上,寸步难行。
看到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血泊中,他更是心急如焚。
恼怒之下,他狂叫着挥舞手中的钢叉,径直向使枪的小白脸冲了过来。
刚刚走了二十余回合,他便深刻理解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句话最深刻的含义。须臾之间,他忽然看到眼前绽放了千朵梅花,鲜艳异常,有红的,有白的,还有紫色的。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便莫名其妙地栽落下马。没等抬起头来,便冲上来数个匪寇壮汉,七手八脚地将他绳捆索绑,架了起来。
“当”的一声脆响,严老将军手中的金枪恰到好处地荡开了杜仲年的钢刀,使得郎振东侥幸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中路全力突进,先不用管两翼的战事!”。耳畔听到严老将军的大喊,郎振东才确信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护国军中军与先锋营合二为一,顿时实力大增,逼得唐万年的人马节节败退。
“马大帅,我军兵马不可过于突前,敌军中军已冲击至我军身后,一旦掉过头来,我军将腹背受敌,很容易被包了饺子!”。
听到韩军师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马茂勋吃了一惊,他连忙扭头观望,中路平南王的人马果然在节节败退。
忽然,原先的万里晴空刹那间变了颜色,诺大的战场,众人的头顶之上不知何时汇聚旋转着一团浓厚的乌云。
紧接着,一股黑乎乎强劲的龙卷风拔地而起。战场上飞沙走石,人仰马翻。一时间天昏地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伏在马背上的郎振东紧闭双眼,艰难地大喊道:“严大帅,这可如何是好?”。
同样紧贴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拽住马缰的严老将军吃力地大叫道:“传我将令,即刻鸣金收兵!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