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在面前的一匹高头大马之上,端坐着一位面色黝黑,身形壮硕如铁塔一般的大汉,手握一杆长枪,那枪杆竟是比普通的枪杆粗了几分,更像是一根大棒。
陪同关、李二人的马家军骑兵见到来人纷纷施礼。
“翁将军,我等奉命护送大楚钦差前去面见大帅。”其中一名兵卒躬身说道。
拦路的不是旁人,正是位列马茂勋帐下五虎上将之一的翁宜春,人送外号:“啸天虎”。
翁宜春举起大手,阻住兵丁继续往下说,瓮声瓮气地言道:“我怎么没听说?”。
他圆睁双目,先扫视了李景澄两眼,又将目光移至关羽身上,上上下下瞅了几遍,嘴角露出无法掩饰的轻蔑笑容道:“你是护送钦差的将领?乳臭未干,黄毛小儿,想去拜见我家大帅也行,先过了洒家这一关!”。说着,一抖手中大枪“嗡嗡”作响。
关羽心中来气,正待催马上前,被李景澄一把拦住。
李景澄在马上抱拳施礼道:“这位将军,吾为大楚皇帝钦差,拜会马大帅有要事相商,请您行个方便,在下这里先行谢过。”
翁宜春笑道:“成啊,你自己过去,这个小白脸留下陪我耍两招,如是酒囊饭袋,就请转身直接打道回府,恕不远送。”
关羽再次轻提马缰,李景澄一把拦住,在他耳畔低语道:“关大哥,我等肩负使命,不可一时冲动坏了大事,要忍耐!”。
关羽转头低语道:“贤弟有所不知,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越忍越糟!今日明摆着是这厮主动挑衅,众目睽睽之下,忍气吞声只能使我红巾义军颜面扫地,为人所不齿!为兄自有分寸,你放心吧。”
对面的翁宜春皱眉吼道:“你们嘀嘀咕咕做什么?不敢接招吗?”。
关羽催马上前,一手摘下大铁枪笑着抱拳道:“这位将军有所不知,小弟的枪法过于凌厉,我家钦差大人特意叮嘱在下不可伤了将军。”
他转身对跟随的马家军骑兵说道:“你们可有用于日常训练的木制长枪?找一把来我与这位将军过两招。”
对面的翁宜春愣住了,这个黄口小儿太过托大了吧?这么不把爷爷放在眼里?转念一想,他又笑了:“无能鼠辈,怯战怕死!既然如此,也给本将军找个木枪来,我照打不误!只是一定会手下留情,饶你性命”。
不大一会儿功夫,兵丁们果然找来了两支切削光滑的木棒。关羽接过试了试,虽说轻了些,韧性、硬度却也足够。只是那马家军的兵丁明显有所偏袒,递给翁宜春的木棒明显粗壮了许多。
此时,远远躲着中军大帐帘后偷窥的马大帅喃喃道:“这个小白脸上次会盟大会未曾露面,应该是个无名鼠辈。”
伏在他下面的韩军师捋须笑道:“以翁将军的功力,用根木棒也能捅死他!这样也好让大楚的钦差无话可说。”
马上的关羽左手“呼”地一挥木棒,平伸右手笑道:“这位将军请。”
翁宜春并不答言,双眼微眯,目露凶光,一脸杀气地抬手照着关羽的哽嗓咽喉发力刺来。
关羽不慌不忙地抬手挥棒,将对方刺来的力道卸去大半,手腕一抖,舞棒若枪,点向对方。
二人你来我往,过招数十回合之后,翁宜春不禁大为惊讶:面前这个小白脸貌似弱不禁风,为何手中木枪却使得如此出神入化?想要捅死他,难了!能够自保就不赖了。
对面的关羽看到了对手吃惊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心道:这就惊讶了?小爷我一直手下留情呢!双手翻腕,陡然变招,他手中那根光滑的木棒转眼从温顺的绵羊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兽,发出嘶嘶的怪叫声。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翁宜春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木棒已然飞上了半空,更令他骇然的是:眼前瞬间出现了千朵雪白的腊梅,花瓣漫天飞舞,似真似幻。他用尽全力,去抓取其中最真实的一朵。
“嘭”的一声,他的双手牢牢握住了猛刺过来的木棒,还好那根木棒早已被刀削的十分光滑,否则他的双手一定会被磨脱了皮。
关羽一咬牙,双膀同时发力,将手中的木棒高高举起,恰如一柱擎天,而柱子顶端,是脸色煞白,大惊失色,死死抓着木棒一端不放的翁将军。
此时关羽只需轻抖手腕,那翁将军毫无疑问会被摔个七荤八素,他身上厚重的铠甲只能成为拖累,不当场晕过去也得卧床数日。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关羽又小心翼翼地将翁宜春放回了他的马上。随手扔掉木棒,抱拳笑道:“这位将军承让了!”。
脸色苍白的翁宜春完全没有反应,他还没有缓过神来,只是一个劲地发呆,身上冷汗涔涔。
此时,从马茂勋的中军大帐中,飞快地跑出一位传令兵高喊道:“大帅有令,翁将军不可造次,休得伤了贵客!请大楚钦差入帐相见。”
马上的关羽回头向李景澄挤了挤眼睛,二人相视一笑,缓缓催马向帐口走去。
当关羽的战马经过犹自发呆的翁宜春身边时,场上发生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没有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尖的也只看到关羽胯下那匹通体黝黑的坐骑,它健壮的臀部微微耸动了一下。
翁宜春的胯下战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嘶,轰然倒地。
还在马上兀自发呆的翁宜春完全没有防备,被四仰八叉重重摔在了地上,头盔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关羽也被突然出现的状况吓了一跳,连忙翻身下马,紧走几步单膝跪地,将翁宜春搀扶起来,同时不满地回头瞪视了“黑豹”一眼。
“黑豹”昂首喷了两个响鼻,迅速地将长长的马脸扭向一侧。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看我做甚?鬼知道发生了什么!别看我一身黑毛,但俺有一颗洁白的玻璃心。俺就是个纯洁善良可爱无辜的傻白甜!
紧跟在关羽马后几名兵卒也都慌里慌张地下马奔了过来,在扶起翁将军之后,他们又去扶翁将军的战马,却怎么也扶不起来。低头细看,那匹战马的一条后腿莫名其妙的断了。
关羽一脸羞惭地躬身抱拳赔罪道:“将军莫怪,在下的坐骑性情暴烈,常常给我惹祸。念它是头畜生,不服管教,将军千万别往心里去!”。
翁宜春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内心邪火升腾,却又无处发泄。
少顷他叹气道:“既是一头畜生,本将军怎能与它一般见识?阁下快随钦差大人入帐吧,别让我家大帅久等。”
关羽再次躬身施礼,拜别而去。
中军大帐之中,马茂勋正襟危坐于帅案之后,不苟言笑,文武两厢垂手而立。
关羽、李景澄入帐之后,躬身施礼。
李景澄抬头道:“想来马大帅已看过我大楚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圣上还托我当面向马大帅问好。平州会盟之后,圣上对马大帅赞不绝口,十分挂念。如今当年的十二路反王,所剩寥寥无几,我大楚红巾义士愿与马家军协力同心,早日推翻大齐王朝,还天下百姓以太平祥和,极乐安康。”
马茂勋捋了一把灰色的长须,微微点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尔等长途跋涉,车马劳顿,本帅已传令下去,为你们安置了住所,早些下去歇息吧,明日为尔等摆酒接风。”
闻言李景澄微微一愣,回头瞄了一眼关羽。
关羽抬头笑道:“不急不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是马大帅,我等弟兄们一路风餐露宿,悉心照料着我家皇兄送给你的礼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素闻马大帅也是豪爽好客之人,不知今夜能否备些好酒好肉,令我等大快朵颐,美美睡上一觉?”。
马茂勋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区区小事而已。”
关羽点头道:“关某平日里就喜欢热闹,马家军中不妨推举一些酒量好的来与我们拼酒作乐,关某很少在酒桌上服人的!”。
“毛大虫”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小兄弟快人快语,既然你敢挑战,洒家今晚就带几位兄弟去陪你们喝两杯。我西北民风彪悍,酒量好的可是多了去了,到时候你们可别装软蛋!”。
关羽朗声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今夜我借花献佛,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
马茂勋不动声色地扫了“毛大虫”一眼,未置可否。
关羽转身对马茂勋施礼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先行告退,再次感谢马大帅的盛情款待。”
转身欲行,那位身材瘦削的韩军师踏前一步,拦住道:“二位且慢,在下这里有几个疑问,正想当面请教。”
李景澄与关羽互视一眼,李景澄拱手抱拳道:“敢问阁下有何赐教?”。
韩军师捋着稀疏的胡须,冷笑了两声说道:“在下不久前听闻大楚内乱,兄弟相残,实力大减,已无法抵御大齐的征剿。不知可有此事?否则贵钦差何以千里迢迢,来我西北马家军搬兵求援?”。
李景澄抬头挺胸道:“兄台此言差矣!既然兄台问起,学生我不妨直言相告,且容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