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京城大都。皇宫后院的御书房内,李弘基一脸兴奋地拍案而起,口中叫道:“好!好!严老将军果然不负朕望,太平匪寇节节败退,那个自封“天父”的无赖亲自统兵也未能扭转战局,看来彻底剿灭太平匪寇只待时日了!”。
满头银发的郑德才咧嘴笑着,苍老的面孔上堆起了一脸的褶皱,小碎步紧走几步跪倒在李弘基面前高声道:“老奴给皇上贺喜了!我大齐中兴有望,江山永固。圣上英明神武,实乃一代明君!”。
李弘基哈哈笑着迈步下了台阶,意气风发地点指着跪在地上的郑德才道:“今儿个朕心中欢喜,你这个马屁算拍响了,朕要重重赏你!这会子陪着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郑德才连忙叩头谢恩,高呼万岁,然后飞快地爬起身,弯腰低头紧跟在李弘基屁股后面,匆匆出了御书房。
收到护国新军连战连捷的奏报,李弘基今日心情大好。出门之后,他站在台阶上抬头望天,天高云淡,就连迎面的吹来的小风也不再干燥乏味,而是带着鲜花湿漉漉的香味。
漫步御花园内,李弘基发现今日的花儿也很是识趣,眼见着他漫步走来便好似你争我挤地在枝头竞相绽放,浓香扑鼻。
“待严老将军灭了太平匪寇,再腾出手来,剿灭红巾匪寇,朕就可以高枕无忧,舒舒服服地睡个安稳觉了!”李弘基感慨道。
身后的郑德才连连点头道:“圣上大可放宽心,那严老将军指挥有方,我护国新军儿郎骁勇善战,而圣上您乃真龙天子,我大齐数百年基业,到了您的手中定会发扬光大,万年永固!”。
李弘基哈哈笑着,步履轻快地继续前行。
忽然前方树丛中一件粉色的衣角一闪,躲在了一棵树后。
李弘基脸上的笑容一敛,轻声喝道:“什么人?别鬼鬼祟祟的,出来。”
一个头发乌黑,腰身纤细的小宫女迟迟疑疑地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跪地叩首道:“奴婢是服侍潘贵人的宫娥,潘贵人着奴婢去秦美人那里取些物件,捡便宜想走条近道,不想惊扰了两位公公,万望恕罪。”
李弘基盯着那位小宫女纤细的腰身,微翘的丰臀,心中不由一动。
他转身疑惑地问郑德才道:“郑公公,怎么是两位公公?那位公公现在何处?”。
郑德才脸上的皱褶猛然抽搐了几下,望向那位跪着的小宫女变脸道:“大胆!这位是当今圣上万岁爷,你这是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那位纤腰小宫女闻言吓的要死,浑身上下抖作一团,连连叩首,紧闭双唇不敢出声。
李弘基笑着摆手道:“哎,不知者不为罪!想来你刚入宫不久吧?抬起头来,你见过这么玉树临风的太监吗?”。
那位小宫女哆嗦着抬起了苍白的小脸,眉清目秀,圆圆的小鼻头,看上去稚气未脱。
李弘基饶有兴味地俯身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连忙低头再次叩首,低低的声音道:“回万岁爷,奴婢是服侍潘贵人的宫娥,名唤紫桐。”
李弘基仰头口中默念了两遍,呵呵笑道:“名字不错。”转身对郑德才耳语道:“让她收拾一下,午后送到我的寝宫来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郑德才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当地呆了半天,再回头看时,哪还有万岁爷的身影?
郑德才转身对紫桐和颜悦色道:“你起来吧!快随我来,去梳洗打扮一番。”
紫桐忽闪着两只眼睛爬起身来,诧异道:“去哪里呀?我还着急给潘贵人取物件呢,回去晚了该受罚了!”。言罢,真是一副着急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郑德才哭笑不得,连忙道:“傻丫头,你马上就要一步登天了,还取什么物件?当今圣上看上你了,快随我走,弄不好今后说不定那个潘贵人倒要服侍你了!”。
紫桐姑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将信将疑。见面前这位满脸褶皱的公公不耐烦地瞪起了眼珠,这才低下头紧跟在他的身后迈着小碎步匆匆而去。
不到傍晚,圣上宠幸了一个无名小宫女的消息便如一缕小风,吹遍了整个大内后宫。
圣母皇太后低头侍弄着盆中精美的花草,郑德才弯腰俯首,恭恭敬敬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圣母皇太后说道:“着人去查一下那个宫女的身世,潘贵人那里她是住不得了,明日为她单独在宫内辟一处居所,你安排些宫女伺候,圣上哪天高兴给她个封号,再为她兴建庭院不迟。”
郑德才连连点头道:“太后尽管放心,老奴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几乎与此同时,萧皇后的寝宫中,潘贵人正坐在地上哭哭啼啼。
“让那个小贱人去跑个腿,谁知巧遇了皇上,皇上都两个多月没到我的寝宫来过了!……”。
萧皇后轻叹一口气道:“妹妹别太伤心了,更要管好自己的口舌,切不可小贱人小贱人的叫了,估计明日她就会从你那里搬出去了。万一她哪天哄的皇上开心,说不定会被封个常在、贵人什么的,未必就在你之下了。如果一两年后再怀了龙种,就更不好说了!”。
潘贵人闻言一愣,继而面目狰狞地咬牙切齿道:“她想的挺美!这种无知无耻的小贱人留在皇上身边,只会祸乱后宫!”。
萧皇后沉下脸不悦道:“刚刚才给你提过醒,怎么还不知改悔?这样吧,她回你那里之后,你派两个小太监送她到我这里一趟,我要提点她几句,顺便教她一些宫中的规矩。”
潘贵人满面泪光、神色黯然地俯首施礼道:“姐姐教训的在理,妾身记下了,这就告辞回去了。”
萧皇后抖了抖华服宽大的袍袖,轻轻挥了挥手。
月朗星稀,一弯下玄月斜挂在黑漆漆的树梢。
一个太监高举着一盏灯笼,灯光昏暗,在雾气昭昭的暗夜里勉强能照出五步。灯笼的光影中,还是宫娥打扮的紫桐姑娘小脸微红,眼角眉梢带着喜色。
她刚从皇后娘娘的寝宫中出来,正要赶回潘贵人的寝宫。她心里还在想:皇后娘娘果然是母仪天下,气度不凡,待人和蔼可亲,讲话温言细语,娓娓道来,对她既客气又关爱,全不似那个凶巴巴的潘贵人,对下人动辄掌嘴,甚至亲自动手又掐又打,乱发脾气。据那位慈祥的白发公公言说,自己明天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像久在笼中的小鸟,终于可以展翅高飞了,怎不令人兴奋、喜悦?
前面手持灯笼的小太监突然停住了脚步,紫桐姑娘也随着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来四下张望,这是哪里啊?她刚刚入宫不久,后宫地方太大了,白天她尚且不熟悉道路,何况在这黑漆漆的夜晚?
那位小太监转回头来,昏暗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笑容显得虚假、怪异。
“紫桐姑娘,实在对不住,我今天不小心吃坏了肚子,现在内急的要命。你拿着灯笼在这里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保证送你回到潘贵人那里。”
紫桐姑娘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了灯笼,高高举起轻声道:“你快一点啊,这黑灯瞎火的,有点怕人。我都完全不辨方向了!”。
小太监满脸堆笑道:“放心,你只需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就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中。
高高的树梢上,一只雄壮的猫头鹰圆睁着亮闪闪的双眼,转动着毛绒绒、灵活的脑袋,好奇地盯着树下发出微弱亮光的灯笼,以及举灯笼的纤腰少女身后,两个如鬼魅一般悄然逼近的身影。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掐住了紫桐姑娘柔细的脖颈,惊慌之下,那盏灯笼失手掉落地上,她张开嘴准备大声呼救,被从背后伸出的另一只大手将她的嘴巴捂了个严严实实,灯笼熄灭了。
第二天,在宫中的一口废水井中,有位小太监发现了紫桐姑娘泡的发胀的尸体。
郑公公收到禀报,严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他匆匆拜会了圣母皇太后。
老太后愣了片刻,低声问道:“死因是什么?”。
郑公公跪倒施礼道:“这个目前还不清楚,送她的小太监说转回身就找不到她了,也许是自尽,也许是……”。
老太后摆手道:“这丫头福浅命薄啊,不用再追究了,移出宫外埋了吧。圣上若是问起,就说她突发恶疾,已经归天了。”
郑公公低头叩首道:“老奴明白。”
幽深的后宫再度恢复了平静,这里藏污纳垢,强权者视弱者的生命如草芥;这里有着比原始森林更加阴冷的幽暗和血腥残忍。
奇怪的是,大齐皇帝李弘基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紫桐姑娘,也许是面临的一大堆难题令他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又或许,是他早已忘了那个脸色苍白,腰身纤细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