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重的课业让时间的喉咙被绳索勒紧了,它在嘶哑,外界听不到的悲鸣。
老师上完课就离开,偶尔叫某个同学去一趟办公室只是为了分析一下近期的成绩如何。期末来临之前,总有强调光阴飞逝,日月如梭的谆谆教诲,考试像火星来的恐龙,奈何非要逼迫自己去正视。
期末成绩占总学年度成绩的三个百分点,意味着能不能进实验班或能不能评上各种荣誉。王老六拿着一叠评分表和推选意见单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很压抑的教室被另外一种奇怪的气氛充溢着。
评优名额,三个优秀班干部,五个三好学生和三个优秀团员和三个优秀特长生。
每到这个时候同学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尴尬,各种各样的因素和各种各样的取舍。大多数人左顾右盼,希望评优是完全的公正公平的同时又希望自己能被选上。
程虔是纪律委员,他负责最后的计分统计。
郭句点拿到推选意见单的时候,想也没多想,在每一项上都填上了程虔的名字,同样也是想也没想,每一项都没有留给姚凤。
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像郭句点一样,把心里的感觉都摆在晦涩之处。
直到最后统计的时候,姚凤的票数还远远少于程虔。
程虔看着推选名单只剩下不过十张,而姚凤的票数依然落在第五名的位置,他想过也许只要轻而易举地篡改一个名字 ,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
看着眼前的名单,程虔犹豫了很久,到底落笔还是不落……
不巧程思思走进办公室,她看见程虔在,就殷勤地凑过来。
“你在统计票数吗?”说着拿走程虔手中的统计表,程虔那一栏已经有不下五个“正”了,程思思的票数在第三名,她显得很开心,“我也有这么多票数!”
程虔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现在就算是他想帮姚凤,也不可能了。
“还剩十张选举名单没有统计。”
陈思思瞥了一眼姚凤的名字,下面也有三个“正”,和自己不过相差了四票,而姚凤前面的蒋舒,也只差自己两票。陈思思狐疑一眼,说:“快看看啊。”
最后十张选票里,陈思思一票,蒋舒两票,其他同学占了两票,最后姚凤竟然得了五票!
成败胜负,只在一票之间。
“切。”陈思思黯然失色,走出了办公室。程虔对这样的结果也很诧异,对自己刚刚还想做的有些龌龊的事情更觉惭愧……
程虔走出办公室,圆形的建筑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厚重的形状里,向下看是忙忙碌碌从正门进后门出的学生和老师,向上看是拿着试卷争分夺秒的高年级学长。
有一天,他们也会变成这些匆忙的人,穿梭在这个校园里,没有时间看花草树木,葱郁落红。
程虔原本没有忧郁,可是看着手里的选举结果,莫名的担心浮着摇摇欲坠在时光里的变数,漫上眉宇。
就像程思思在最后落到了第四名一样,完事皆没有定数。
最后,程虔包揽了班里四项荣誉,成了当之无愧的新星。吴语漠获优秀班干和优秀团员,严刚华因体育出色获优秀特长生,姚凤也获得了优秀特长生。胡吹风得到了类似于安慰奖的优秀团员称号,郭句点却什么也没有,在掌声中独自惆怅。
姚凤得知自己得到了这个荣誉的时候,心里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毕竟前阵子的风波在心里留下的阴影已经是抹不平伤疤了。
当王老六把证书递给姚凤的时候,她流下了眼泪,一直低着头回到座位上才向上抬起。
低头是怕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抬头是为了让泪水倒流……
吴语漠看着奖状,笑得很开心,她打算打电话告诉远方的父母,满腔的想念归心似箭。
胡吹风把奖状折起来往书包里一塞,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照样和同桌开着玩笑。
严刚华听到郭句点把头埋在胸前细细的哭声,想来所有的班干只有她没有得到荣誉,她心里估计觉得特别的难受。
一张奖状的厚度,似乎在丈量青春所有过往悲喜的深浅。
薄薄的一页纸,动摇的一念想,凉凉的一滴泪。
可如若时光可以倒流,姚凤宁愿一切都没有被计划过,平平淡淡地做一个凉薄的女子,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为期三天的期末在最后一声结束铃响起后终结,宁静的考试楼轰然爆发出一阵喧闹。考得好与不好都被抛在脑后,接下来只需要计划着怎么过一个逍遥快活的寒假。人群开始三三五五地扎堆聚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聚会在议论声里酝酿而出。
“姚凤,考得好吗?”程虔走过来,姚凤一手拿着书包一手抱着一叠参考书,正恨不得手脚并用。
“哼,一说考试就闹心的,我前面的人居然作弊,老师也没发现。”姚凤鼓了一口气,结果书掉在楼梯上,七零八散。
程虔帮忙捡起来,帮忙拿着,看着姚凤,被宽大的冬装校服罩着,露出一张小脸,笑了。
“你笑什么?太不公平了!”
“你也可以作弊啊。”程虔轻描淡写地说。
“我才不干这么猥琐的事情!”姚凤朝天白了一眼。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咯。”
“嚄……”姚凤倒吸口气,“你该不会也作弊吧!?”
“……”程虔沉默了一下。
“天呐天呐,天之骄子不会是靠这种卑劣手段谋来的吧?这也太狗血了吧……”姚凤还当真了,追上去像数落一个孩子。
“我没有。”程虔的声音扬起来了,转头冲姚凤看了一眼,眼底有朦胧的笑意。
严刚华远处看见姚凤和程虔又恢复了以前的关系,心里又喜又悲……
郭句点走过来看看他,漠然丢下一句:“这原本也是你希望的吧。”
原本,没有原本。
只是希望一个人开心那么简单罢了,至于要付出什么,决定的时候都来不及衡量。
教室变得异常凌乱,寒假作业和各种参考书乱七八糟地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开始错叠,乍看像是白色的汪洋。
有无数抱怨作业太多的声音就被盖在这些白色的卷子里,掀起来一股浓浓的可悲。
自由无可名状,却压夹在书卷之间,扁扁地印着扭曲的笑脸,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