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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缘生缘起

叶天艰难的咳嗽了声,吐出的鲜血染红了沈知秋雪白的衣袖,沈知秋的那一剑虽不致命,但是却很疼,叶天有些微微的颤抖,秋水冰冷的剑锋好似将他整个身体都冻住了。

被鲜血染红的雪白长衫显得更加的刺眼,看着沈知秋的白衣,叶天想起了一个女人,一个叫花姨娘的女人。

而那个魔女花姨娘,曾经是叶天的师父。

叶天初次见到花姨娘时候,他才七岁。叶天记得那一年村里闹饥荒,那个村子其实很穷,但是小孩子又特别多。但往往越穷的地方,孩子就越多;而孩子越多的地方,反而越穷,这就是江湖最奇怪的地方。

叶天是村里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刚刚好花姨娘经过那个村庄,用一碗粥救了他的命,也买下了他的忠诚。

自那以后,叶天就开始跟随着花姨娘,跟着她漂泊江湖,流浪天涯。

花姨娘永远都是长身而立,白衣如雪,她的武器是一柄如柳叶般柔软的柳叶剑。花姨娘不喝酒,她只饮清水,她只穿白衣。

七岁的叶天总是重复的问着花姨娘一句话,花姨娘也总是作出同样的回答。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穿白衣?”

“因为那是雪的颜色,雪,是世上最干净,最纯洁的东西。”

“师父,我们每天都在逃亡,江湖那么大,天涯那么远,我们要逃到哪里去?”

“等所有人都认识你,敬仰你,认可你,崇拜你的时候,我们就不用逃了。”

那时候的叶天又怎会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名扬天下,叶天不懂,因为他不需要,一个不需要名利的人,才能永远保持那颗对剑道,对江湖的初心。

在他内心的深处,只要有师父在地方,就是他的归宿,叶天明白,被人需要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因为师父需要他,所以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最用心,也是最刻苦的。

七岁的那一年,是叶天第一次学剑。

那一年,在他们居住的地方来了三个江湖人,三名一流的剑客。直到现在,叶天还清楚得记得他们三人的名字,分别是天榜第十二的骆不鸣、天榜第十四的九阳散人,天榜第二十的武夷道人。

这三人全都在围攻他的师父花姨娘,叶天清楚的记得他们为的是口中的“天魔诀”。他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在一边默默的祈祷,期盼他的师父不要死。

那一战,花姨娘险些丧命,被三名天榜高手围攻,当花姨娘割下最后一人的头颅的时候,她自己也身负重伤,流血过多的她晕倒在了地上。

是叶天救了她,那时,叶天用一块系着麻绳的木板,一步一脚印艰难的拉着师父去求郎中。然而奇怪的是,叶天却没有哭泣,他想哭,但是却不敢。因为他知道,哭泣和流泪都是需要体力的,他必须保存好所有的精力,在没有求到医的最后一刻,他决计不能倒下。

他拉着师父走了很远才求得郎中,郎中看着磨破双脚、鲜血直流的叶天,那郎中问了他几句话。

郎中道:”她是你娘?“

叶天道:“不是。”

郎中又问道:”那她是你亲人?“

叶天道:“不是。”

郎中道:“非亲非故,你何必爬山涉水的拉着她求医?”

叶天道:“她是我的命!”

郎中笑了笑,道:“只怕你的这条命,是救不回来了。”

他走了郎中的床边,轻轻将小刀架在了一个小女孩上。他此时眼中没有眼泪,也没有恐惧,叶天轻喝了声:”救不了她,我就杀了你女儿。“

他不带任何情感的说出杀人话,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一条虫。他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救回师父的命。

那个郎中无法想象一个年仅七岁的叶天会说出如此狠绝的话,那一晚上,他用尽他的全力,终是捡回了花姨娘的命,也捡回了他女儿的命。

后来的花姨娘继续带着叶天漂泊,依旧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不同的是,叶天开始练剑了,花姨娘教的很用心,叶天学的也很努力,师徒两人的话不多,就连在生活上也有鲜少的只言片语。

江湖上都称师父为魔女,可是叶天却不认为,因为他曾多次看到花姨娘的善良,一个连鸟和蚂蚁都不愿意踩死的人,又怎会是个魔女。

但有时候,叶天也能看到花姨娘残忍的一面,大约每过一两个月江湖上就会有人找到他们,来的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依旧是口里提起的“天魔诀”。花姨娘杀人的方法十分的简单,也十分的残酷,她的柳叶剑划过咽喉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艺术。

花姨娘曾对叶天说过一句话,她最喜欢听到柳叶剑划过那群贪婪之人咽喉的瞬间,瞧着他们失望恐惧的眼神,那种喷出鲜血转瞬即逝的美感,就是艺术。

叶天道:“你喜欢杀人?”

花姨娘道:“不喜欢。”

叶天道:“可是师父的柳叶剑每个月都在杀人。”

花姨娘道:“因为这个世上永远都有杀不完的利欲熏心和贪名逐利之人。”

有时候叶天也能看到花姨娘落寞的一个人在湖边散步,她走的很慢,雪白的长衫任意的拖在湖堤上,湖面微风吹动着花姨娘的柔发,月眉星眼,比衣服更加雪白的肌肤倒映在湖面上,远远的望去,宛如天宫上的仙女。

年少的叶天不懂女人的美貌,也没见过真正的仙女,可是在叶天的心里,站在湖面畔的花姨娘就是仙女了。

长大后的叶天也遇到过许多的女人,其中不乏倾城绝色之人,即便是在多年以后遇到的马玲玲和白依依,在叶天的心里她们的美貌也及不上当年的师父。

叶天跟随了花姨娘十二年,在前两年里,叶天一直都跟着师父四处漂泊。两年之后,有个男人为他们两个找了个极为隐秘的山庄,那里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仅此一处山庄。

那处山庄的名字,叫做梅园。满山都是千姿百态,各种形态的梅花,风吹花落,吹落的不是梅花,是花姨娘的心。越是寒冷的梅花,就越显得妖艳,这里的梅花,仿佛就是花姨娘自己。

那个男人似乎很懂花姨娘,这里的梅园,像极了就是专为她而修筑的。

从此后江湖上再也没人来追杀他们师徒两个,只是那个男人每个月时不时的会为他们来送些吃的。

叶天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对师父特别好,他总会送很多新鲜和好玩的东西来讨好师父,可是师父总是对他爱理不理。

那个男人对叶天也很温和,时不时的也会给他带一些好吃的东西,给叶天讲些江湖上有趣的故事。

有一天叶天问那个男人,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男人无辜的耸耸肩,道:“你又没问我。”

叶天道:“我叫叶天,树叶的叶,天空的天。”

他道:“你以后可以叫我青云叔叔。”

年少的叶天不懂青云叔叔这个名字的含义,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原来当年的好心叔叔,是江湖的武林神话。青虹剑的李青云,是和凌烟阁阁主曲无痕,幽灵宫宫主风不狂并肩的武林神话。

后面的日子,叶天才算是真正开始了他的剑道生涯。

这三年花姨娘在山庄悉数传给了叶天所有的剑法,包括各种的暗杀、脱离、生存的技巧。花姨娘是幽灵宫的弟子,她本是风不狂的爱徒,早已经得到风不狂的绝学“天魔诀”的真传,后来又和武林盟主沈天书结为夫妇,也深谙武当的剑法。

这三年,是叶天心无旁骛、专学剑法获取力量的三年。这三年里,一个懵懂的少年已经悄然的变成一个剑术高手。

期间,青云叔叔也会时常来山庄指点下叶天,虽然教诲的不多,但是每当自己有难关要突破时候,只要青云叔叔开口,他总能立马领悟。从那时候叶天就知道,这个青云叔叔只怕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至少,他剑术上的造诣要比自己师父高明得多。

有时候,叶天也总能听到花姨娘和青云叔叔的谈话,他从他们的口中总能隐约的听到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沈知秋,一个是元浪。

可是无论是谈起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花姨娘都会咬牙切齿,和师父相处的这些年里,叶天鲜少见师父发怒。但只要青云叔叔提起他们两个,师父总能把青云叔叔赶出山庄,然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默默地抽泣。

叶天从不见师父哭泣,虽然叶天知道那时候的师父绝对哭了,但他却不敢上前去安抚。因为他知道,师父是不会让任何人见到自己受伤和弱小的一面,即便是青云叔叔和她唯一的徒弟。

偶尔叶天练剑也会出错或不专心,但是一旦花姨娘发现叶天偷懒时候就会责罚他,花姨娘的责罚不是普通的责骂,而是狠狠地拷打。花姨娘有时候会将柳叶剑就当做鞭子般狠狠地抽在叶天的背上,那清脆的响声就这么一鞭鞭的挥在了他的背上。

三年,转瞬即过。

三年后,花姨娘却不再教叶天武功了,不仅如此,花姨娘还强行给叶天服了毒药,那是一颗名为“噬魂散”的奇毒,这药性本无毒,可是只要中毒之人一运功,就会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死。

叶天惊异的看着花姨娘,道:“为什么?这三年来师父费尽心思教我学剑,弟子也诚心刻苦,而终有所小成,却为何要废弃我的武功。”

花姨娘道:“你会不会笑?”

叶天更奇怪了,听完便给了师父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我当然会。”

花姨娘摇摇头,道:“不对。”

叶天道:“哪里不对。”

花姨娘道:“我要的是你会十八种不同的笑容,我要你尝尽人世间所有的情感,学会世上所有的表情,感受世上所有的爱与恨,恩与仇,对与错,这一切我都要你去学会。“

叶天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花姨娘道:“扬州有个戏团十分有名,你去那里做一名戏子开始随着他们唱戏,去学着扮演不同的角色,唱尽人间冷暖。”

叶天道:“我可不可以不去,我想陪着师父。”

花姨娘道:“可以。”

叶天立马笑了起来,可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跌入谷底。

花姨娘冷道:“除非,你死掉,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叶天不敢再迟疑,没做过多的收拾就远赴扬州去了,他不敢再请求师父,甚至不敢去讨得多余的解药,因为他知道,师父一定会杀他。师父开了口,她就做得出。

他不敢向师父讨解药,那是因为他懂,只要自己达到师父的期望,自己就不会死。只要师父需要他,自己就有活下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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