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一个偏辟小镇的皇帝此时双眸中看不出悲喜地望着京城的方向,都说这世上除了生死便没有什么大事可言,这便在皇帝的身上得到了验证。
琼英站在皇帝身边,望着一直以来满目慈善的老者此时满眼惆怅,她的心中不知为何却涌起一丝感伤,怕即便是贵如皇帝也不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吧!人在该走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已的。
“老爷,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暗访?”
琼英小心翼翼的打破即墨皇的思索,说起来即墨皇帝并不比现在的罹王爷大多少岁,身体仍然强健,身处高位许多年,周身的气度即便是在人群中那也是不凡的。
皇帝的面色并不显老,只是常年在朝堂上严肃惯了,双眉之间总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可是在与琼英相处的这一年来已经有了很好的改善,琼英就如皇帝身边的一个侍卫加丫鬟。
“小英子,我们该回去了。”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将余下的半碗热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看向侍卫和琼英。
“是,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们即刻便可以启程。”
琼英答应的甚是爽快,皇帝也是像习惯了琼英的伺候,摆摆手任她去了,只留下那个时刻保护皇帝安全的侍卫。
“阿勇啊!咱们这一路上回去,必定会遇到重重阻碍,到时若不能逃出重围,你便自行离去,将这封信亲手交给白家老爷。”
“陛下,这怎么行!属下为保护皇上安危万死不辞。”
皇帝的话刚出口,便遭到反驳,这是头一次有人敢反驳皇帝的旨令,皇帝只是淡淡一笑。
“阿勇,这封信比朕的性命更加重要,关乎我们即墨千秋万代的江山啊!”
皇帝仿佛是在离别一般,将手中密封好的信递到侍卫手上,伸手拍拍侍卫的肩头,随即在琼英的禀报声中迈出了屋子。
“老爷,咱们是走管道还是走捷径啊?”
琼英在江湖之中野惯了,心中并没有什么尊卑之分,这样的身边人正好可以替自己这个皇帝遮掩身份,毕竟如果是皇帝亲自微服私访,天下大势如此严峻,那身边的危险也少不了。
皇帝出巡容易被认出来的一个方面,也是由于身边跟着的人不论如何掩饰,那种身份的恭敬与疏离也是抹不掉的,也就更容易被人轻易识别了。
“走官道,到了邺城改走捷径。”皇帝半闭着眼睛不假思索的出声。
外面驾车的车夫听令行事,将马头转向一旁官道的方向,马鞭‘啪’一声抽过去,马儿嘶吼一声向前跑去。
“这个驾车的车夫真是,这么不着调,不知道老爷是从哪里找了这么一个车夫。”琼英嘟嘟小嘴,埋怨似的看向皇帝不动声色的脸庞,随即转开脸坐正身子。
在琼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闭着双眼的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宠溺的笑意,伸出来将要护着她的手也自然收回,旁边侍卫一直低垂的头随时警戒,并不敢四处打量,只是在他微微紧握的右手中可以看出,侍卫在听了琼英的话之后心里却实替她捏了一把汗。
琼英一路以来表现出来的种种,在侍卫眼中如果放在皇宫之中,那必定是要死过无数次的,这丫头还真是命大,暂且将这时皇帝的容忍看做是为了借她的野蛮自在掩饰自己的身份吧!
在第二日的下午时分,他们的马车便到了邺城,一路转换马车,最后换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便是为了更好的混淆视听,皇帝选择了有罹王府标志的普通共享马车,一个日夜只需三两银子。
从官道改为小路时,明显能感觉到那颠簸更甚,马车不得不放慢速度,吱呀吱呀地走在寂静的小道上,两旁是绿茵茵的树木,马车走在其间,日光点点透过叶尖洒落下来,行成了斑驳印记。
“爷,咱们要动身去京城吗?”
穆青站在即墨罹身后,看着自家王爷宽阔的后背,指节分明的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上,让人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了几分。
“穆青,今日京中可有传信过来?”即墨罹开口询问。
“没有。爷,您可知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帮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图谋?”
穆青眉头不由皱起,想想最近几日总有人在暗中给他们王爷传递消息,京中关于太子最新动向全部传来,无一巨细,可就是没有透露自己的来意。
“那就去亲自见见那个人,相信不论是什么牛鬼蛇神,总会浮出水面的。”即墨罹看向桌上的一小张纸笺,眸中一片暗沉。
罹王爷要暗中探访京城,不日便离开了潼关镇,顺手将还在冷战期间的凤邪带离了王府,也就是乐正羽身边。
“娘亲,父王什么时候回来啊?莨儿想父王了。”
本来已经睡下的即墨溯莨此刻睁着朦胧的双眼,一双小手不时揉着双眼,脸上一脸哀戚,他真的很想父王啊!他刚刚梦到父王身上都是血,好害怕好害怕呢!
乐正羽将手上信纸放下,快步走向门口,将自己的小儿子伸手抱起。
“莨儿,怎么了?父王不是白日才离开吗?”
乐正羽此刻还有些醋意泛滥,这是什么儿子啊?自己这个娘亲果然是不很重要,看看即墨罹,才走没半日,儿子就跑过来了。
“娘亲,玥儿想父王了...”
不一会儿,连平时玩疯了的女儿也跑到房门口,现在看着自己怀中的两个宝贝,乐正羽心中隐有不安,可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虽然没有父王,可是娘亲的怀抱依然温暖。
“不是,是皇爷爷。”
“不是,是父王。”
“是皇爷爷...”
乐正羽刚从净室出来,紫衣为她擦着湿哒哒的头发,听见两个孩子的争执声,乐正羽不由走向床边,乐正羽的床之大可容三人,如今罹王爷不在了,睡两个小娃娃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说什么呢?”乐正羽抱起即墨溯玥亲了一口,随后又在凑过来的即墨溯莨脸上淡淡印下一吻。
“娘亲,方才玥儿和莨儿做梦了,可是莨儿说的和玥儿说的不一样。”即墨溯玥一脸纠结,仿佛非要辨出个是非。
乐正羽听了两个孩子叙述着自己的梦里的事情,乐正羽听了一阵发怵,马上命紫衣给鹰扬传信。
“好了,两个小宝贝儿,今天可不早了,快去睡觉。”
看着两个孩子香甜的睡着,乐正羽下了床榻,走至桌边接过紫衣手中的茶盏,随后抬头对着紫衣道:“紫衣,现在皇上大约走到哪里了?”
“王妃,大约到了邺城边际,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紫衣紧张地看向乐正羽。
“算算日程,王爷现在大概快到虞城了,皇上他们在邺城,这一路都没有人截杀,想来是对方将目光放在了离京城最近的地方,怕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紫衣得了乐正羽吩咐,起身离开了室内。
此刻在暗夜中行走的马车也不得不放慢速度,但此刻的行程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必须在暗夜中摸索前进,飞鸟时不时扑打在树梢,在暗夜中发出扑棱翅膀的声音,伴着马车的吱呀扭转声,显得夜更加寂静。
坐在马车中的两人同时身子猛地绷直,旁边闭眼养神的皇帝微微睁开了眼,透过马车窗帘可以看到几条黑影穿梭,越来越近,直逼马车而来。
琼英手心多出了一抹寒光,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行至一片树林中,车夫的惨叫声惊得飞鸟嘶叫着离去,马车在无人驾驶时逐渐停了下来,马儿也大约知道了身处险境,四蹄不停刨着地面,整个车身晃荡不已。
“陛下,来者不善啊!”
侍卫一脸正色,担忧的看向皇帝,随后望向严正以待的琼英,皇帝一身淡然,看起来毫不担心,他看向侍卫,眼神里别有深意。
“阿勇,记住我吩咐你的事情。”
“对方人不在少数,我们要想逃出,怕是不易。”侍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有什么关系,你尽管去办老爷吩咐你的事便好,我江湖小辣椒的称号也不是凭空来的。”
琼英说罢便不再出声,阿勇一脸惊异的看向皇帝,皇帝只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大约在皇帝心中,琼英是如此的单纯又同时拥有一颗玲珑七巧心吧!
暗夜中的黑衣人对着天际的一个方向炸开一朵烟花,明显是用于传递信号的工具,随即黑影向马车移动,大有将马车包围在中央之势。
兀的,众人皆齐齐举刀,砍向车身,马儿一身嘶鸣,带着半个车厢跑远了。
与此同时,车内三人一起自车内跃起,破空而出,琼英当机立断,对着黑衣人洒下一把特制毒粉,无色无味的粉末飘散在空中,起初并未有人注意,直到吸入粉末的黑衣人一个一个软倒在地上,这才引起其他人的警觉。
“这粉末有毒,大家小心!”约摸是个领头的人大声开口。
“迟了!”琼英娇喝出声,对着剩余的黑衣人又是一把粉末洒下,她准备了足够量的毒粉,足可以要了这些人的性命。
可是事情并不像琼英想的那样简单,虽说眼前的黑衣人是击退了,可是自树林深处涌现出更多的人,皆是紧捂口鼻,手提长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自林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