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有些烦乱地站在开封府的庭院中,等待包大人跟琴帆说清楚。
他不知道这个琴帆知道什么,可既然这江寒心是他表哥,她就该知道些什么,可是按照滴血牡丹的规矩,她不可能知道,但又或许知道些什么。
无争有些后悔,可亦无奈,谁知道江寒心有些这样身份,而被自己…
人世间没有后悔药,亦没有再选择的机会。
正思索间,包大人领着琴帆跟一仆一丫鬟走来。
他施礼道:“殿下。”
无争微笑地点点头,算是回礼的。
包大人连忙道:“微臣已然向她们告明,她们愿意。”
无争微笑道:“多谢琴姑娘体谅。”
琴帆一头雾水,忙道:“是民女该谢过殿下才是。”
无争哑然,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包大人公务繁忙,本王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我们走吧。”
包大人连忙施礼道:“恭送殿下。”
等无争她们离去,公孙先生他们才聚过来。
展柔道:“殿下似乎心情不好。”
“嗯。”公孙先生道,“真不知道殿下跟滴血牡丹是什么关系?”
包大人正色道:“这其中渊源,不是我等能够揣测的,诸位就不要过多讨论了。”
“是,大人。”几人连忙应道。
公孙先生道:“殿下把颜小姐留在他那儿,可为什么却不过问案情?”
包大人道:“当年八王爷定下的规矩,皇族子弟一律不得干政,亦不能私自染指刑狱,殿下为八王爷嫡子,更要以身作则。”
展昭问道:“可他又为何要把颜小姐也留在身边?”
公孙先生道:“这可能是由于襄平郡王的缘故,怕她们在其他处不安全。”
展昭道:“可这襄平郡王亦是皇族,灵王殿下似乎无心偏袒,反而…”
他话未说完,展柔接过话茬道:“他对羽哥哥暗下杀手,也没顾及手足之情。”
包大人道:“皇族之中,本来就是多争之地,这些话,你谈谈就好,切莫外传。”
“知道,知道。”展柔连忙应道。
包大人道:“只是这调查襄平郡王一事,皇上迟迟不批,不知为何啊?”
公孙先生道:“或许顾念手足,不忍下手?”
包大人道:“皇上仁孝,确实有这可能。”
展昭道:“这个怎么办?”
展柔道:“我觉得吧,大人把襄平郡王要杀羽哥哥的事,告诉皇上。”
公孙先生道:“对啊,皇上对灵王殿下的感情,满朝皆知。”
包大人摇摇头道:“这事绝不能提,八王爷跟灵王都不曾提起,我们更不能,只能静观其变。”
“这……”
宫廷内事,不是他一个臣子能够参和,祸起萧墙,倘若茫然干预,非但等不到伸张正义,反而会殃及池鱼。
包大人沉思许久,这才回道:“把案子结了吧,公孙先生,替我草拟一份请罪折子吧。”
公孙先生道:“这元凶已死,大人就不用再上请罪折子吧?”
包大人道:“既是本府失职,就该要皇上降罪。”
展昭道:“不知大人可看出此事与灵王殿下有关?”
包大人道:“尚无法可知,且刚才灵王表现,他似乎并不知道江寒心的真实身份,所以啊,本府实在想不出殿下去杀他的动机。”
包大人不谙武学,亦不知无争的情况,所以纵然有疑心,亦不能怎样。
※※※※
易园。
无争将琴帆介绍给元晓慧与颜丹凝两人,毕竟是同乡,亦可以相互照应。
等打点好一切,无争这才将琴帆单独请到书房。
琴帆为富贾之家的小姐,自然同样知书达理。
她见无争见自己叫来,心中亦是忐忑,只能规矩的坐到无争侧面的椅子上。
无争连忙道:“既然案子了结,不知今后要做何打算?”
琴帆低声道:“民女亦不知,只能先回乡,再做打算。”
无争劝慰道:“那你可还有亲戚?”
琴帆道:“一些远亲,不过多半已经疏远。”
无争柔声道:“莫要担心,本王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琴帆道:“多谢殿下,我知道,殿下是有事要问,倘若民女知道的,自然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你。”
无争道:“琴姑娘聪慧,实在令本王汗颜,的确,本王确实有事要问你。”
琴帆一惊,连忙跪地道:“民女口出狂言,还请殿下恕罪。”
无争无奈道:“本王并未怪你什么,是本王不够真诚。”
说罢,将琴帆扶起来。
琴帆疑问道:“不知殿下想要知道什么?”
无争道:“你对江寒心了解多少?”
“这…”琴帆道,“殿下为何如此问?”
无争道:“虽然他是杀害你家人的元凶巨恶,但毕竟是你表哥,你多少会了解点,他的身份,与一件大案有关,如今他已然身死,所以只能通过你们来了解看看。”
琴帆道:“嗯,他虽然有些丧心病狂,可苦命之人。”
“苦命之人。”无争道,“你既然告发他,却又为何怜悯他?”
琴帆道:“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杀我,甚至知道我告他,也没有对我怎样?”
“那他是对你有情?”无争疑问道。
琴帆道:“没有吧,可更多的是,我们同病相怜。”
“为什么?”无争越发得难以理解了。
琴帆面容凄楚道:“我虽然是我爹的亲生女儿,可是却是我爹在外的露水姻缘所生的女儿,我娘去世后,我才回到父亲身边,可是由于身份的缘故,我过得并不比一个丫鬟强,我爹也不会对我有什么父女之情。”
“这样?”无争道,“那江寒心呢?”
琴帆道:“他十岁的时候,他爹因为犯了案,被处斩,所以失入了联系,可五年之后就来投靠我爹,我爹碍于亲缘关系,只能收留他。”
无争道:“那他又为何要杀了你全家人。”
琴帆道:“本来他跟我姐姐是有婚约,可是父亲不认,而且他在我们家辛辛苦苦了十几年,一个月前,他本想向父亲提亲,但父亲跟姐姐却要将他撵走,甚至连这些年的工钱都没有,他一气之下,便在夜里杀了我爹他们。”
无争顿时有些自责,倘若自己,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琴帆的眼神中并没有多少忧伤,依旧目光柔和地看着无争。
无争道:“但他放过了你?是吧?”
琴帆道:“是,我本来不想告发的,可是他杀的毕竟是我爹,我也没办法。”
话未说完,泪却先流。
还未等无争开口,她又说道:“我在扬州,根本就告不了他,无奈之下,只能来了京城,在开封牢里,我去见他,真的希望他能杀了我,可他却说,我告得好,他不想那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死了更好,叫我不必内疚。”
无争道:“他是条汉子,可惜一步错,再也回不了头。”
琴帆道:“嗯,所以我觉得对不起他。”
无争感到前所未有的自责,因为自己的莽撞,杀了一个自己本不该下手的人,可纵然后悔,也无法,沉默许久,柔声道:“那你知道他有什么社会关系,经常接触什么人吗?”
琴帆道:“他并不住府里,而是住在店里,所以我对他不熟悉,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无争道:“这样,那你能把你们家的店铺地址什么的,告诉本王吗?”
“能。”琴帆回道。
无争指着桌上的纸笔道:“那麻烦你把它们写出来么?”
“嗯。”琴帆说罢,提笔就写。
写罢,无争认真查看一番,柔声道:“你先去休息,倘若有什么需要,及时跟这里的管事说,说过你能记起江寒心的一些事,可以告诉我。”
“是。”琴帆道,“民女谢过殿下。”
等她离去,云山迅速跟来道:“争儿,可有什么发现么?”
无争道:“八百里加急,快让郑青枫去查清这些地方,一旦发现可疑之人,马上控制,并且对江寒心的一切都要查清。”
“好。”云山道,“我这就去安排。”
说罢匆匆而去。
无争沉默良久,又往后院客房而去。
还未到却见元晓慧往自己匆匆而来,走到跟前,施礼道:“灵王殿下安好。”
虽是施礼,却是满脸笑容。
无争道:“你都知道了?”
元晓慧道:“要不是琴帆告诉我们,我们还蒙在鼓里。”
无争道:“颜丹凝也知道了?”
“是。”元晓慧道,“我想问你,你会偏袒赵庆吗?”
无争道:“你觉得呢?”
元晓慧道:“以我认识的无争,他是不会的,但是现在,毕竟他是你兄弟?”
无争道:“我们不是平常人家的兄弟啊,平常人家的兄弟是手足之情,而我们是连半点温情都没有。”
“对不起。”元晓慧道,“我应该相信你的。”
无争道:“没事,颜姑娘也知道了?”
元晓慧:“当然了,她自然会担忧,不过没事,我会帮你劝劝她的。”
“嗯。”无争道,“但无论怎样,你们切莫离开易园,这门外不知有多少杀手等着你们?”
元晓慧道:“知道,我们不会任性的。”
无争沉重道:“那就好,包大人可有传唤过你们?”
元晓慧道:“有过,不过没什么进展,只是例行询问,真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无争道:“你们不要不要心急,状告皇族,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给所有人一些时间。”
他说的所有人,自然包括自己,包括皇帝,包括…
有些事,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