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山色,一片昏暗。
瑟瑟春风,天凉如冰。
无争并非是个仁慈之辈,但如今确要去杀一个和自己并没有恩怨的人,他却有些迟疑。
他觉得自己有点草菅人命,可想想眼前的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倒也坦然一些。
蓝子枫微笑道:“你犹豫了?很少见你如此?”
无争道:“是啊,你不该犹豫么?”
“你虽然做事不择手段,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好人。”蓝子枫想了想又说道,“只要心是好的,用点手段总是好的。”
无争无奈道:“你觉得我是对的么?”
蓝子枫道:“这种人,杀了他,亦是为民除害,倘若死在包大人的铡刀之下,未免浪费他这身武艺,况且还能留个全尸。”
无争点点头道:“把他叫醒吧?”
“嗯。”蓝子枫说完,重重地扇了躺在地上的江寒心两巴掌。
他即刻起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惊道:“你们把我劫持来此,所谓何事。”
蓝子枫道:“都说了,借你的命。”
“我不记得我跟你们有仇?”江寒心急道,他知道眼前的人,功夫远远在他之上。
无争道:“你为何要杀了舅父?”
江寒心道:“你们是琴帆派来找我报仇的?”
无争满脸诧异,蓝子枫连忙走到无争边上,低声道:“琴帆是他舅父的女儿,唯一的活口,是她来开封府报的案,这才让这畜生落网。”
无争道:“长得一表人才,也会些武艺,怎么就做了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呢?”
江寒心顿时气愤道:“他该死,他必须死,我为他们家做了那么多,却什么都得不到。”
“真该死。”无争突然挥掌而起,直击江寒心的心口而来。
江寒心连忙出掌对接,这是他最错误的做法。
无争的身子突然变成了一个强劲的磁石,将他牢牢地吸住,身上功力,不断地往无争身上流去。
不过一科刻未到,他便如朽木般瘫倒而下。
蓝子枫过来看了看他,叹息道:“真难看。”
江寒心的功力是被无争强行抽走,导致他此刻面容,身躯极度扭曲,七窍流血而亡。
无争稍作调息,便觉体力充沛,更胜从前,他淡淡地说道:“我们走吧?”
蓝子枫笑道:“嗯,对了,你刚才问他为何杀他舅父,是不是是为了确定他是否真的杀了人。”
无争点点头,淡淡地回道:“他要是被冤枉的,也不至于去滥杀无辜吧。”
蓝子枫道:“这倒是,只是把尸体留在这儿?要不要给他埋起来?”
无争道:“埋起来,让包大人他们怎么找。”
“也对,他就算死了,也是要去认罪的。”
说罢,两人悄然而去。
天亮。
等到衙役发现江寒心的尸体,他早已死去多时。
看着这饱受痛苦而亡的江寒心,包大人疑问道:“琴姑娘,这江寒心是否还有仇家?”
琴帆道:“民女不知道。”
展昭查验完尸体,便说道:“他是被人吸干功力而亡,而且并没有太多打斗,要他死的人,功夫高他太多了。”
包大人问道:“那展护卫可看出来他是死在什么功夫之下。”
展昭道:“前所未见,似乎是化功大法一类,但又不像。”
公孙先生道:“案犯已死,这案子可以结了。”
包大人道:“本府丢失嫌犯,自当上御前请罪,此案罪证确凿,已然可以结案,只是琴姑娘觉得是否有不妥之处?”
琴帆道:“他既然死了,其他的,再追究也没有意义,就算了吧。”
展柔劝慰道:“既然他已经死了,你的家人该安息了,我们走吧。”
众人正要离去,张龙突然跑过来,禀报道:“大人,我们在前方工地发现这个金牌。”
说罢双手递上。
这是无争的金牌,亲王之令,平日为了方便行走,他都带在身上,昨夜疏忽,将其遗落。
包大人惊讶道:“灵王殿下,他的令牌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
展柔连忙道:“是不是殿下杀了他?”
展昭立马呵斥道:“休得胡言,灵王殿下是什么身份,由着你在此胡乱猜测。”
包大人并不言语,只是淡淡地说道:“去南清宫请灵王殿下吧,毕竟此物出现在案发现场。”
“是。”展柔道,“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展昭道,“她咋咋呼呼的,免得失礼。”
包大人道:“这展柔跟殿下交好,就由她去吧。”
展柔一听这话,脚底抹油溜了。
南清宫中,无争昨夜忙于运功调息,直到天亮,这才发现自己把令牌丢了,正在纠结之中,展柔却来了。
他必须为自己找一番说辞,不然会给南清宫带来无限麻烦。
杉儿见无争满脸愁容,忙问道:“昨夜的事,是不是被包大人发现什么了?”
无争连忙道:“昨夜我一直陪着二位夫人,哪儿也没去,对吧?”
杉儿百思不得其解,但芷柔却微笑道:“是,殿下一直陪着我们,并未出府。”
杉儿这才反应过来道:“还有父王母妃也知道。”
无争道:“那你们两个还不去给父王母妃请安去?我去开封府。”
“是。”杉儿微笑道。
无争这才走出去,到前殿去见展柔。
展柔见到他,满脸腼腆。
两人走出南清宫,无争见展柔一声不吭的,微笑道:“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那我问了,你可别生气?”展柔小心翼翼地说道。
无争道:“问吧。”
展柔道:“那江寒心是不是你杀的?”
无争故作满脸疑惑,微笑道:“江寒心是谁,我杀他做什么?”
展柔道:“可是我哥说他是死在高手手里,而羽哥哥你的令牌又掉在那里,所以…”
“掉在哪里?”无争微笑道。
展柔道:“就是兰馨园外的小湖边啊。”
无争道:“那个地方我常去,我不是也带你去过,所以我的令牌不小心掉到那里,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他并没有说谎,他之所以把江寒心带到那个地方,也只是因为习惯,他总是习惯待在一个地方静静心,而那里,平时很少有人,所以无争常去。
他的话,无懈可击,况且展柔亦想不到无争杀他的理由。
于是话锋一转,变成闲聊,无争亦把刚才的一切从展柔的嘴里都套出来,更加有把握去应付包大人。
到开封府,面对包拯的询问,无争依旧那一些说词,包大人亦无可奈何,特别是无争又拉了展柔作证。
末了,无争笑道:“倘若包大人不放心,本王随时候着,这令牌就多谢包大人为本王寻回。”
包大人连忙道:“既然是王爷遗失之物,那就物归原主。”
无争点了点头,却见墙角一个陌生女子,忙道:“这位姑娘不曾见过,可是苦主。”
“正是。”包大人回道。
无争点点头道:“路上都听小柔说了,既然有包大人做主,定能为你做主。”
琴帆有些局促不安道:“民女谢过殿下的关心。”
无争微笑示意,又问道:“不知包大人可还有事,无事的话,本王就此告辞。”
包大人道:“本王还有一事,请殿下进内堂一叙。”
无争迟疑一下,回道:“好。”
说罢,包大人起身领着无争往内走去,但不是去内堂,而是到了停尸房。
无争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包大人道:“微臣让殿下看一样东西,想必这停尸房,王爷不介意亲自进去吧?还请宽恕微臣无礼之罪。”
无争道:“既然有需要,那本王就看看,包大人不必介怀。”
包大人说罢,把无争领到一具蒙着尸单的尸体前,衙役掀开一看。
是江寒心。
无争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不知这包拯葫芦里卖什么药?
包大人道:“把尸身翻过来。”
衙役应了一身,便用力将江寒心的尸身翻过来。
无争顿时一脸诧异。
江寒心的背上,赫然有着滴血牡丹的刺青。
包大人连忙对衙役说道:“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
“是。”
衙役说完离开停尸房。
无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这案子结了,那苦主可能由我带走。”
“殿下,那苦主并未犯事。”包大人道。
无争道:“本王并不是要她怎么样,只是要问她一些事。”
包大人道:“臣知道,只是殿下贸贸然将一民女带走,恐怕不妥。”
无争又问道:“那她是哪里人士?”
“江南扬州人士。”包大人道。
无争道:“她除了她自己,可还有其他人。”
包大人道:“有一忠仆,还有一个丫鬟。”
无争道:“那他们现在住哪儿?”
包大人道:“府衙。”
无争问道:“此案了结,她们是不是该回乡?”
“是。”
无争道:“那就让她们先去本王那里休息,等过些时日,本王恰好也要回江南,让她们同行,也安全些不是。”
包大人道:“臣没有意见,只是此事要经当事人同意。”
无争道:“那是自然,倘若不愿意,你将她们的地址留下。”
包大人道:“微臣明白。”
他们彼此谁也没有滴血牡丹一事,可是都又明白。
无争又是一番沉默,他突然间觉得,真相,离自己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