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美女,这样的名利,我都不需要!”月正元话说得很果断。
“为—为什么?”柳仙客急于寻找答案。
“急什么,在这样急,早晚急出结巴出来。”月正元的话可真准,后来在冰封大地的岁月里,果然结巴了。那是后话。
“说心里话,我并不喜欢教师,何况是特殊女子班的教师。仙客,你挖空心思地来安慰我,我理解!但是,柳庄没了,我不忍三圣城再丢了!我必须离开到山上去!”月正元要走,被柳仙客一把拽住,“到哪里?”这话就像一声炸雷突然响了,柳玮威严地说,“望科长让你在这儿教姑娘们的文化,有什么不好?你说!”柳玮一脚踏在盛饭菜的报纸上。
今天早上姑娘们告诉柳玮:月正元没来上课。柳玮去了月正元住的房间,发现月正元留给大家的信,就一路追到杨树湾,听到树林里吵吵闹闹,就跑了过来。
“教师,你不打算干了?我柳玮的脸不是脸,可望老师的脸咱不能不给!望老师让我们教书,还不是饿汉遇上了神仙?”
“柳校长!这是望老师设计的圈套,让我们去跳。开始,我也觉得在后方教书是壮大抗日力量,也是打鬼子。可现在,你们城里的友军不打,我们山上的八路军也不下山,让我们留在老洼地和一群特殊姑娘打交道,我觉得没脸!”
柳玮不说话了,看了看月正元,觉得月正元毕竟是望天杨最得意的学生,人家弃教从军也是为了抗日,他也理解月正元。
“怎么不说了?这些日子,你看杨叶鸣都干了一些什么?人家是杨柳公的养子。他会打枪,会拳击,可政治教育和文化学习他和我没法比,可偏偏把姑娘们忽悠的连文化课都不想学了!与其在这里窝囊,倒不如前线上去,就是牺牲了,也是烈士,抗战英雄!而不像你们友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鬼子践踏,还在城堡里享福,和汉奸什么两样?”
柳玮火了,一脚将饭菜踹了!
柳仙客觉得他们兄弟倆一激动忘记了他的面子,夹在他们之间也自找羞辱,就给月正元递了一个眼神走开了。
“山上我打听了,你还是教书吧。”
“为什么啊?”月正元蹲在地上,将拳头攥得蹦蹦响。
“因为杨家父女心里有你,都舍不得你走,不知道他们在望老师面前说你如何如何好。”柳玮蹲下身子宽慰月正元。
月正元突然站起来,“我走与不走和杨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忍心看着柳庄的百姓任人宰割。”月正元说着要走,被柳玮一把抓住,腾出一只手唰得取下一条马鞭,严肃地说:“我不容你当逃兵,教书去!马上—”柳玮想逼月正元回心转意,鞭子在手里颤抖着。
“拿杨柳公的钱办学校,还不天天看‘老佛爷’的脸色上课啊!”
“办学校是积善行德的好事啊!你怎么那么怕杨柳公啊?”
“你想想,学校办起来啦,杨燕就一定来读书。杨柳公白当了多少年先生,他老保守,怕人家把她杨燕办了。连杨叶鸣都不放心,放心咱吗?杨柳公不愿送女儿读书,其他人愿意吗?那群姑娘我真的教不了!”
“你终于说了,你不是想打仗,而是不想教这群姑娘。望老师把姑娘交给你学文化,这可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这群学生教不好,别指望望老师带你到前线上去!”
“我可不认这群‘学生’,你认!她们本来就在柳家柳泉宫……”
“你这不吃驴草的犟牛!敢说姑娘们一个不字,我今天就是抽也要把你抽到训练班!”柳玮照直往月正元的脊背上狠狠地打,红云打了一个旋,鞭子抽打在马身了。
马背上被鞭子划出一个大口子,一条鲜红的马肉露了出来。红云算是优等马,从来不需要扬鞭,可自从到了月正元的手里,已被抽打多次了。月正元知道柳玮不是真打,只是吓唬吓唬而已,没想到红云替自己挨了。
柳玮弯腰从草地上拔出一棵野草,给红云的伤口处敷上。月正元趁柳玮不备,赶马就逃。
柳玮握着马鞭狂奔,追到蝶谷山庄,红云钻进了山庄里的一片茂密的树林,月正元想摆脱柳玮绕过山庄奔往三圣山。
再说柳仙客也不是等闲之辈,早在树林的出口等候,见月正元出了树林,做好架势上了马背,月正元将马鞭一挥要向三圣山飞奔。
山前有一间用石头砌成的棚子,一大高个汉子用破斗笠遮着脸,笠顶上的窟窿里看一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只大手握着铁锨在门口的空地里等候着。月正元不知一次地领略过这目光的威严,就像老杨树上雄鹰的目光那么犀利。
“怎么办?是柳玮!”柳仙客对月正元说。
“越过去!快!”月正元说。
红云想从柳玮的身边窜过,柳玮勒着缰绳调转了马头,“正元!你的想法我很理解。但我们都希望你回去,同学们离不开你。”
“别强求我好不好?我的心意已决,放过我吧。”
“你听我说。姑娘们的素质是不高,但她们大多数是穷人,是被逼的,被骗的。谁好好的日子去干哪个啊?她们的训练和教育的使命自然落在我们的肩上。我们是没有去前线打仗,可是我们能为抗日前线输送一大批优秀的战士……连望老师都想通了,我想你会想通的。”
“你给我半天的时间,我上山去请望老师,问清什么时候攻打柳庄?你要大浴河的人,你也进城问问友军,别在这挡道!”
“正元,关于打不打柳庄也不是望老师能决定的,而需要上级组织研究决定。据我分析,贵军仍在两条腿走路,一面生产,一面战斗。而当前的主要任务是生产自救。连吃饭都是问题,又怎么打鬼子?至于我们友军也不是不想打,而是不想不必要的牺牲。柳边和浪泉是两个非常狡猾的敌人,他们靠一个小分队,能在一夜间占领柳庄,足以说明他们的实力。一旦打起来,敌人可能有大批增援的鬼子。”
“让我过去,正元!”月正元决定要走。
柳玮依然不放,他说:“你以为我不想打柳庄吗?我算是她的侄子,我不想过河啊?正元,当初你是同学里最有悟性的一个,今天怎么啦?我怎么说,你才愿意回去?”
最后,月正元还是不情愿地回到了老洼地。
到了那里,三人都懵了,很多人议论柳莲的事。原来,柳玮听同学们说月正元看不起她们才离开的。柳莲过于敏感,以为自己惹得祸,就到老乡家借了半碗盐卤——喝了!老乡用豆油救她,她说除非月正元回来答应救出柳妈。
月正元跑进了帐篷满口答应,柳莲才肯喝下救命的豆油。
月正元这才发现柳莲只是假喝了盐卤想把他留下,可救柳妈的主意已决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谁也拽不回来。他跨上红云,柳玮却不再阻拦他,反而骑马去送他。当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柳莲、泉清扬等姑娘们跑到他们的前面,流泪跪在哪里。
柳玮以为她们的眼泪能拦住他,可是红云到了她们近前,红云纵身一跃从她们身上飞跃过去,柳玮想拦也拦不住了。
柳玮命令道:“我马上去县城找友军,你们几个前去把他追回来!让望天杨去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