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盆拉过来,姐!”杨燕喊着。
“怪有心数呢。”泉灵杨过去把贞操盆拉到床边,然后从炉台的温罐子取来温水冲洗,接着将火箸放入通红的炉洞里去烧,取来剪刀去烤。“要不是柳仙客回来告诉我,我就是爬也要爬到战场上去找他。光顾着打仗呢,老婆不要孩子总要吧。这狠心的爹!”
泉灵杨又埋怨起来:“河封了,路上都结了冰,车不通,船不行。”
“啊!……啊!……”杨燕拼命地喊叫:“正元啊!正元!你不喊人来接生,你老婆要死了!”那床在她的喊叫声的震动下摇晃着。
杨燕不知道此时战场上的月正元刚刚打退鬼子的第八次进攻,正在和望天杨聊着她们。
“大闺女生孩子没个B数!这样的天找谁接生?”泉灵杨骂着在炉子上烤烤手,去按摩杨燕的大肚子,惊讶地喊起来:“这孩子倒生!坚持一会儿,我去找人。”
挨到天亮,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杨燕已没有多少力气了。泉灵杨把杨柳公找到了,杨柳公立刻派人要将泉灵杨送往医院。泉灵杨告诉他:“快给杨燕想办法。别管我,仗打得厉害,路又滑。我没事血止住了。”
“我们大浴河两岸方圆几十里就柳妈接生。”杨柳公为难地说。
“柳仙客应该行!他是柳妈的侄儿。”泉灵杨说。
杨柳公比较保守怎么也难以接受男人给女儿接生。就一步一滑地到了院子对老杨树的方向突然跪倒,虔诚地说:“老杨树多保佑,让正元飞回来!让娃快生!”
老杨树下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响彻云霄,几十名月家院汉子围着香纸焚烧的火光呐喊、跳舞。他们在为月正元孩子的奔生在作祭祀。被烈火烘烤的树上,烤化的冰凌滴滴答答将冷水滴在月家院男人的头上、脖子上、脊背上,大家为月家院又将有一位老杨树的子民而温暖、幸福、自豪。
杨柳公经过几次的摔跤跑到老杨树下,抓过擂鼓人手中的鼓槌,祭祀的男人们停止了手里的活,不再呐喊,将目光射过来。
“杨老爷,我们为正元生娃。”擂鼓人抓过鼓槌又要打鼓。
杨柳公又抢过,“杨燕难……难产。泉灵杨不敢接生。你去月家敲鼓给燕儿鼓劲。把动静搞大一些,把孩儿请出来!”
“把鼓锣抬到正元家,欢送娃到家里来!走啊!”擂鼓人吆喝着,把鼓槌交给一个青年人,扛着铁叉直奔月正元家。
柳仙客离月家小院不远,他一直关心着杨燕和肚子里的孩子,只是自己是一个男人空有一身的本事在嫂嫂身上使不上。泉灵杨知道杨柳公不可能去请柳仙客,就想办法让看护她的杨燕的丫鬟把信转给了柳仙客。
“小鬼子又上来了。”月正元对望天杨说,望着黑压压猫着腰端着枪的鬼子,等待着命令。
柳仙客有了泉灵杨的信犹豫了,但最后还是担心她们就毅然来了。柳仙客一进门看了看面如膏肓、汗水湿透了被子、处于昏迷状态的杨燕,急忙把接生的工具袋放在床头上,去掐她的人中。
杨燕慢慢睁开了泪眼,望着丫鬟很忧伤地说:“我看到爷爷了,站在一个桥上说要和我们在一起,没等我说话,爷爷就掉进了隧道里。满隧道都是水,后来白色的,再后来红的,像血一样。”
“你刚才做梦吧。”丫鬟用毛巾擦拭她满脸的汗水。
“看来我不行了,爷爷招我去他那里。但我去觉得对不起正元,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我想给他一个孩子,可是……”
“这梦都是反的。从你的梦里分析,月氏族长要重新来到你们月家院了。”柳仙客又搬出来他的转世学说。
杨燕把头侧过去,很显然她不想见他。
柳仙客又对杨燕说:“我真的没有脸来,月氏族长交到我手上,拉回来的却是……”
“别整那些无用的!快给小姐接生啊!”丫鬟几乎是命令。
柳仙客说:“泉灵杨非让我来。我也没办法,我只是跟柳妈一起给马儿接过生。”
“你怎么反悔?那你为什么答应她?”丫鬟急了,怒目而视,“就当马儿生!”
“没这么严重。就当马儿生,我也没有柳妈经验多,没动过手,只是旁边看看。”
“你不接来干什么?”丫鬟问。
“我还是担心,月氏族长我,我没有治好。我怕她们娘儿俩保不住。”
“放屁!”没想到向来文质彬彬的丫鬟也骂起来,真是官大奴大,府上大了连骡马屁都响哪!
柳仙客想到接回柳妈也来不及了,趁现在杨燕还有气力,必须冒险一次了,他走出院子跪在月家人的面前坚定地说:“我怎么接生你们都要理解、信任。我一边接生,需要帮忙。”
“起来!我们信任你。要我们帮什么忙?”月二、月三说。
柳仙客说:“把锣鼓敲起来,把夯举起来,齐声呐喊,来的人越多越好,声音越大越好,或许靠震动和锣鼓声给她鼓足勇气。”
“我要死了……仙客,想法……娃生下……”杨燕脸上大汗淋漓,床头木撑吱呀作响。
柳仙客跑进来着急地喊:“嫂嫂!你不能死!孩子要生下来!你死?你这该日的,当初搂这正元那么舒坦,现在生娃就耍孬了不是?”柳仙客故意骂她、气她,“把当初你们欢快的劲全用上,使劲啊!使劲啊!”
“还吆喝什么,助产啊!你现在是接生婆。”丫鬟把被子揭了一半,“我一个姑娘都不怕。你没那心,怕什么?接啊!”
柳仙客心跳加快,他嘴上那么骚,可是他一次没有真正见过女人那个梦里都想的地方。他转过身看了看,这有什么呢?不就是挺着的肚子,两条雪白的腿,还有孩子生产的地方吗?他想到柳妈给马儿接生的情景,想到,人和畜这方面也没什么两样。
他终于学着柳妈的样子,从工具袋摸出一把剪刀,再炉子上烤了烤,对泉灵杨说:“姐,你来把那地方剪一剪,别到时伤着孩子。”
“仙客,你不是想着,梦着。今日嫂子让你看个够,这身子给你了!狗R的,姐,不方便。你来吧。”
杨燕这一骂,柳仙客有了胆量,搬开了杨燕湿漉漉的雪白的腿,几剪子下去,就是一个诱人的光板子啊!
柳仙客不敢多想,像柳妈抚摸马儿的样子,将双掌捂在杨燕光滑柔软的肚皮上,轻轻导引孩子的头、脚。那孩子的胎位却奇迹般地转了回来,可到了产门,又缩了回去。
“你个狗弄的,想不想想不想讨个美女当老婆啊!”杨燕又骂起来。
柳仙客一边按摩着她的肚子,一边仔细地观察,他怕孩子来时再缩回去。
“积攒力量!小姐,加油!再加油!”丫鬟过来拽住杨燕的两腿喊个不停,“用力啊!”
擂鼓人暂停擂鼓拼命地喊:“月老前辈死前就盼你给月家院生娃。正元家的,你坑了爷爷,不要坑了月正元!你要留下月家的种!”说着呐喊助威,锣鼓又咚咚锵锵敲起来,鞭炮噼噼啪啪响起来,
这时候月家的来了,杨府的、泉府的代表都来了,踏着光滑的路来了,几乎塞满了月正元家门前的小巷。他们一个目的,靠大家的助力让娃安安全全来到这个世界。
“嫂嫂,加油也!尔与正元哥疯狂之劲那去也!”柳仙客在激将她。
随着夯锤重重的落下,杨燕猛地抬头,狠狠地咬住了柳仙客导引的胳膊,木撑“啪”地一声,一个圆圆的大脑袋带着胎水、胎衣挤出了生命之门。
一声清亮的哭声响彻大浴河畔,柳仙客松了一口气,正要走,杨燕“啊”了一声昏迷过去,那似梦如幻的白茫茫的隧道里,爷爷跪倒在隧道口,好像隧道被什么堵得严严实实,爷爷拼命地用手去抓,手指全磨破了,接着隧道变成红彤彤的了,似一片火海,又像是一片光亮。突然一个红娃冲出了生命之门,染红了腚、腿脚和被子……柳仙客脸吓得蜡黄,怎么也止不住杨燕流淌的鲜血。血越流越猛,越流越多,床已变成红色的血海……
血海中杨燕仿佛看到一匹熟悉的红云马越过了大浴河,骑马的不是月正元,而是佩剑的柳妈。
“柳妈来矣,正元哥来矣了!”柳仙客听到那马蹄声到了门口。
杨燕听到“正元哥来矣”两眼大睁,当没有看到月正元的时候又一次昏迷过去。
大家齐刷刷地站在路边给柳妈让开小路,柳妈背着药箱来到了床前……
“月亮升起来了!云散了!”丫鬟进来告诉大家。
“正元呢,仗打完了吗?”杨燕终于醒来。
“县城打下来了,孩子生下来了!月亮升起来了。”柳妈高兴地望着婴儿说,“这孩子给大家带来了喜讯,就叫月明楼吧。”
老柳庄的战斗进入最艰巨的时刻,月正元依然在坚守阵地。
柳妈见大人、婴儿安然无恙,跨上红云去支援月正元。
天晴日出,月家院小巷被众人踏出了一条阳光撒欢的路,随着这条小路走出去,一个个浓缩的“雪山”升起一缕缕袅绕的水汽,再现被清洗过的草垛、村庄、丘陵、学校……人们仿佛看到雾凇融化的大浴河又缓缓流淌起来,闻到抖落冰凌的杨柳树新芽吐露馨香,听到老杨树下又书声琅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