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离了皇宫最开始去的还是云湖堂。看着风伊洛睡眼惺忪,身上却是衣衫完全的时候,云霜有些无奈,然后慢慢的弯腰:“洛姐姐,主子受伤了,我要回去领罚。”风伊洛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对着门口就是一嗓子:“长安。”
长安一脸认命的表情慢慢提了药箱上楼来,看到云霜的时候轻轻吃了惊,这大晚上的,不可能只留皇后一个人在宫里的,这么突然,是出了什么事么?
“长安,易容,进宫。”风伊洛坐到梳妆台前,轻轻的从箱箧里拿出一张人皮面具,不多时就变成了云霜的样子。提起笔化妆,一点不知道长安在后面的纠结。
长安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宫,更从未见过哪个说到进宫一脸的轻描淡写。他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医者,琉璃庄的事情他一点不知道,就只知道这店面有别的主子。他当时来,完全是冲着不菲的佣金来的。
云霜和风伊洛站在云湖堂门口,互相道了别然后分手。“告诉凉月庄里现在没大夫。”总归还是有点担心的,风伊洛淡淡的叮嘱了这么一句。没有医生,就意味着如果云霜出了大事也没人救她,要是真的让人死了就闹大了。当然,顾凉月不会那么没有分寸,这么说也是调侃大于正经。
长陵。
所有人都没想到云霜会突然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是直接往了暗室去。暗室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自从顾陵歌下了长陵,虽然说琉璃庄还是每天人来人往,但是从来没有目的地是暗室的。
“凉月。”云霜跪在暗室的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了一双黑色的云纹芝锦面靴子,黑色的裙摆长长的垂下来,隐隐约约的金色绣线在身侧盘起来,轻轻勾勒出一个“月”字。
来人的声音很轻灵,是那天边云彩一样的不可捉摸但是清澈干净:“云霜干什么了?暗室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地上的云霜手上脚上都带了镣铐,青石板的地上冰凉,她嘴唇已经是失了血色,但声音还算平稳。
“属下办事不力使庄主受伤,还请月姑娘责罚。”顾凉月知道云霜是个要强的。身为云家的老大,在顾陵歌掌权的最开始一路扶持着顾陵歌走到现在,顾陵歌说要进宫,也是她直接撂了所有的事务说要陪同,就算是在那么仓促的情况下所有的事情也是一样的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样的人,该狠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拖泥带水。她不知道顾陵歌到底受伤多严重,心里多少有些动摇,但是暗室的规矩有的时候就是她也觉得不可理喻。
暗室的刑具一应俱全,但是全部都是自己动手。觉得自己有什么罪就用多大的惩罚力度,由自己掌控。
“听说你需要我帮忙?”顾凉月很久没有动过手,在庄里更多的是派遣人手,或者接下单子去杀人。顾陵歌说过,顾凉月的身体不好,不可以太过劳累也就没让她抛头露面,要做什么完全凭她心意。暗室的规矩里提过,若是犯错人要求的惩罚方式自己完不成的话可以叫帮手,只是惩罚力度翻五倍。
“银桦鞭。我手不够长打不着。”云霜哪里是打不着,只是觉得不够。人天生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银桦鞭那种武器打在身上,就算是意志坚强,身体也会不自觉的畏缩,还不如让别人动手。
“那么,来吧。”顾凉月也不啰嗦,直接提起那生了倒刺的细长鞭子往云霜身上招呼。暗室没有光,只有接近顶部开凿的一个小窗户能稍微漏点光线进来。云霜的头发已经全部散开,随着涔涔的汗迹贴在面颊,苍白的脸上,只有眼睛是通红通红的,咬死了嘴唇,硬是不发出一个音节,白色的宽大麻质衣服已经完全被倒刺拉成了条状物体,零零碎碎的贴在肌肤上。
但是顾凉月的技术还是不错,就算是破了衣服破了皮,但是一样很巧妙的避开了所有能够造成重伤痕迹的地方。逼仄的小房间里就只有鞭子破空的呼呼声,其他就安静得好像根本没有人在里面一样。
外面的人看到早上辰时顾凉月就一脸悠哉的进了暗室,傍晚未时才出来,脸色如常,手上提了满是血迹的银桦鞭交给守在门口的人,淡淡的吩咐:“洗了。”轻轻的踩着靴子离开。
这琉璃庄所有的人都知道,顾凉月是那么沉静的人,不曾苛待了谁但也从来没有给过谁笑脸。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善言辞,但是为人善良。这庄里所有的人都是为了顾陵歌,也就没人再去管其他的事情。
“萃琦,跟我回去。”琉璃庄门口的门房里,顾凉月看着那个青衣女子,神采淡淡。
虞萃琦听到这里,再看看她的表情,聪明的应了声是然后跟上她的脚步回去。
翰王宫。
“月儿到底去哪里了?”王爷在正厅里走来走去,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神色焦灼。这也是绝了,王妃娘娘都已经不见了两天才有人通知他,他虽然说平常也喜欢东奔西跑看新鲜,但是也绝对不至于连自家王妃都不要了啊。
“你们吃我的用我的,平时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看在本王宽宏大量的份上也就原谅你们,现在连居然把王妃给我弄掉了,你们个个都是嫌活得长了是不是?”卿睿廷已经快要抓狂了。自家的王妃是比他还喜欢玩不错,但是不可能到现在都不回家的。两天了,他已经独守空房两天了啊啊啊!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会不会出事。
“夫君这是在干什么?”轻轻柔柔的声音传过来,下面的一众仆人都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整个王府,唯一能够制住自家这个暴躁妻奴王爷的就只有王妃了。
“月儿你去哪里了?出门玩都不告诉我的么。”刚刚还在发脾气的狂暴王爷听到声音顿时就软下来了,看着慢慢走进来的自家王妃,整个人都要黏上去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声音都是浮的。
“王爷不慌,臣妾这不是回来了么。”顾凉月慢慢的走进来,轻轻的伸出手接了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大男人。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让她觉得很舒服,只是心里有事,眉头一点也没舒展来。
“月儿还没有吃饭吧?本王立刻派人上菜,咱们先去休息下,等会就可以吃点东西了。走走走。”卿睿廷抱紧了自家王妃,慢慢的往内堂挪,竟是一会也不想放开。
卿睿廷算起来的话,在所有的皇嗣中排行第十,生性懒散,人送外号“逍遥网爷”,往好了说是不重权势淡泊名利,但是实质上,就是个只知道玩的浪荡王爷。就连最开始的逼宫之乱,这位王爷也是携了王妃在江南肆意游玩,等到新皇登基了才知道穿上朝服来贺一句,皇后册封的时候干脆来都没来,只是备了礼物差人送过来,说什么身在南方不便回程。
但就是这么个喜玩成魔的王爷,偏生了就喜欢王妃顾凉月。所有人都知道,当时为了让顾凉月嫁给他,这王爷走遍了这临安城边上大大小小的所有山头,给当时贫寒的顾家送了三个月的野味,每次都借着吃饭的时候跟顾凉月“沟通感情”,顾凉月也是实在是被他骚扰够了,只能同意嫁给他。
当年这位王爷虽然不是到处留情那么严重,但也绝对算得上是拈花惹草之徒,临安城里很多人都是见过这位王爷轻薄妇女的,顾家的女娃子虽然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之后,但是也是身世清白,模样俊俏。也不知道怎么就嫁给了卿睿廷。
当时大婚的时候惊动了整个临安城,卿皓轩还亲自主持,说是这个乖张的儿子终于找到了人生归宿。当时人们开盘口堵这顾家娘子最多三个月就会被冷落,可是现在好几年过去了,他们二人一直恩爱不说,两人的身份都调换了,王爷经常都是服软的那一方,反而一直不说话的顾凉月,成了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王爷,明天我们进宫一趟吧。臣妾自从皇后册封以来还没有去看过娘娘天颜呢。”兵荒马乱的把全部事情弄完了之后,卿睿廷抱了顾凉月在床上,只有她的脑袋贴在他胸膛的时候他才会有真实感,才不会那么心慌。好不容易不孤枕难眠了,自然是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翌日。
破天荒的,今儿蓝衣上殿宣布皇上身体抱恙取消早朝。下面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之后推了宰相询问皇帝龙体,蓝衣敷衍了句风寒就下堂去了。
李郁默不作声的转身,既然不上朝那就没必要在这里了。却是被一道浑厚的嗓子拦住了,发问人趾高气昂,是杨凡:“太傅这么急可使用有什么急事么?”
因了前段时间的弹劾,现在李郁和杨凡的位置都很尴尬。李郁本来以为杨凡没有笨到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问出口,结果他低估了他的水平。
“老夫要去何处还需要跟御史大人汇报么?”李郁毕竟是朝堂老手,就凭了杨凡这句话他都可以治他个以上犯下的错处,只是他没有提罢了。
“是下官唐突了,只是想着太傅要是有什么大事,下官能够帮得上忙的话一定帮。”杨凡嘴角翘起。这么一个老东西也配惹得杨怜儿专门给他送书注意?他可是谏官,专门就为了诤谏而生,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李郁又一直都是那种不搭不理的样子,怎么可能让他不发难?
“御史还是干好自己的本分才是。老夫的事就不麻烦了。”李郁面上还是柔和,但是声音已经没了温润,话说出来都是冰块。也懒得再呆下去,李郁拂袖往外走了出去。
风岚宫。
“皇上,翰王携王妃来了。”卿睿凡刚刚看完风伊洛给慕容芷扎针,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卿睿廷昨晚上给他来了封信,说是知道皇后病了,他从库房里翻出了之前去游玩时候的上好药材,想着说不定有用,打算送过来。这才获准进来的。
“娘娘伤势如何?”互相寒暄几句,卿睿廷看着自家王妃的脸上划过丝丝痛色,压下好奇,神色严肃的问卿睿凡。
卿睿凡看着这个一直只知道玩的皇弟,面色好歹柔和些,摇头让风伊洛出来说。风伊洛顶了云霜的面皮倒也不至于穿帮,除了出门来看到顾凉月的时候眼睛里冒出刹那的惊讶之外并没有不妥。
“会好就行。”卿睿廷本来和慕容芷就不熟,来除了陪自家王妃之外还有更重要的目的。卿睿凡也是知道的,叫了风伊洛和璃夏好好招待王妃,然后就带了卿睿廷去了花园。
“凉月。”风伊洛看着面前一头珠翠,端端正正坐着的人,声音淡然。许久不见,倒是不知道这人变成了这个样子,富贵奢华,不知本心是否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