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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生老死病

第二百八十四章 生老死病

锦官城

伊墨大下午的才进城,一身衣服半新不旧,坐在白马上本该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结果差点被烂在路口当讨饭的可疑分子。他也不想的,本来他一路都拾掇得清风朗月,谁知道阿姊的一封信让他星夜兼程,不然他该是永远的谪仙人。

进城之后他就觉得不对劲,但一时间并没多注意,反而是找到了云穆开的客栈,先亮明了牌子开客房,然后倒头就睡,再醒来已经是月上三竿。他饥肠辘辘的下楼,看到柜台旁边坐着一个人,他面前有一整只烤鸡和一壶酒,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看得伊墨心头发毛。

“来,咱俩搭个伙,反正我还没吃你还没饱。”那人声音粗粝,滚沙子一样不舒服。伊墨也是走江湖的,没说什么,撩袍就坐,端着茶杯,豪气干云的喝完一碗,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虬髯客。

安言向来是谁都做得的,他别的本事没有,跑路和易容的手法倒是一绝。他撕下来一只鸡腿,慢条斯理的剔骨,吃掉,然后问一句:“如何在这里了?”小镇是回不去的,但不至于帝都也待不了。本身顾陵歌就是让他归去,看着架势怕是又得让她失望。

“嗐,这不讨生活嘛。”安言倒是入戏,声音没变,举止也不拘小节,他掰开另一只鸡腿,大口大口的嚼咽,囫囵的话语听不大清楚,但也不是什么值得认真听的故事。

“兄弟这是要归往西头去,还是扭头送东归啊?要是有缘,咱兄弟还能搭个伴什么的。”安言手上油晃晃的,随便往桌沿上一抹,之后端起茶碗给伊墨敬酒,他嘴边的褶子堆叠起来,胡子随着动作起起伏伏,怎么看怎么滑稽。

“老哥客气了,这请小老弟吃肉就是大恩了,哪里还有敬酒的道理。”伊墨也不矫情,端了茶碗起来,二人都是一饮而尽,脸上的褶子大同小异。“不瞒老哥说,小弟我外头学艺来着,谁知我那师傅死了,没地儿去了哇,就只能西走回乡,看能不能捞口饭吃。”

“啊,这可真是不妙,现下世道艰难。”安言轻描淡写带过一句,这世间生死老病本就由不得人。“兄弟节哀,左不过也要归乡了,就别想那些个烂事,回去见见长辈亲人,吃顿饭,喝个酒,也可休得几日。”

“不成啊,这回去了是个烂摊子,眼下的还是个烂摊子,左右都是为难的哟。”伊墨叹气,借酒浇愁的又喝一碗,然后晃晃脑袋,啐了一口问安言,“老哥意欲何往啊?”

“我呢,是个粗人,这文绉绉的话我可听不来。”安言摆手,摸了摸腮边的胡子,一脸往事不必再提的沧桑样子,“我要去东头,这不是领着小弟们去给我那个苦命的妹妹逗趣儿嘛,她前些时候染了个背时的瘟病,日思夜想的等我回去,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赶到,嗐。”

伊墨看他满面沉重,只得安慰两句。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没有比谁好,说着说着又是满口叹气,最后还是安言换了话题,两个人扯开聊了些路上见闻。

店里静悄悄的,两人虽然语气放松,但手中各自都捏着一股劲,一顿饭吃得还挺疲累,散伙的时候两人对视,不同程度的严肃倒映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坚决。伊墨叹口气,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都是鸦雀。

此夜漫长,跋涉的人面对追兵,粗鄙的人鏖战奸细。

此夜苦短,翌日晨起,二人分道,官道上尘土飞扬,白马蹄印里都是水渍。

小镇。

顾陵歌的晨起成为了问题,醒得越来越迟,精神也越发萎靡。她发现自己前些日子里反常的依赖止痛药,那日午间专门抓了湖月问能不能戒断。湖月当时的反应让她很不是滋味,她看到了心疼和宽慰,虽然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戒是可以戒的,就怕你受不了。”止痛药的取用是迫不得已,为了让顾陵歌睡个好觉,他们已经很努力的控制剂量,但时间久了毕竟有耐药性,所以这压根就是个无底洞。现在她自己提出来是很好,但负担太大了。

“也不是完全戒断,能让我白天保持清醒就可以,路南他们应该快到了。”顾陵歌许久没有见那个小男孩,她始终有对他的愧疚,她遵从本心救他于水火,又为着自己的选择弃他不顾,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多少是残忍的。

“那得咱互相配合。”湖月沉吟许久,到底还是控制住拒绝的话,转而仔细思考做法。不管是因为路南还是别的什么,能够让顾陵歌燃起哪怕一丝的主动意志,对治疗来说都是突破口,是毋庸置疑的积极信号。

然后顾陵歌就开始了漫长且煎熬的克服期。她减少了夜间的用量,约莫辰时就会被痛觉唤醒,睡在耳房的倾霜听到动静会过来给她按摩舒缓,午间用饭之后,她会吃药小睡半个时辰,起来的时候就是湖月扎针,让她冰冷僵硬的四肢能够活血,然后动起来。

虽然她醒着的大部分时候都窝在贵妃榻或者轮椅上,但保持血液流动是必须要有的步骤。也就是在这样的精心照料和自己的咬牙坚持下,五天之后的她已经可以保持近三个时辰的清醒了。

天气慢慢入夏,衣衫渐薄,王鹤找了懂药的丫鬟贴身服侍,院子的护卫又扩充许多,但顾陵歌并没有在意,她最近天天都在花园和马厩溜达。

之前的杂草和芦苇被挪开修整,王鹤给她做了个简易的花园,假山和花架都有,花儿也选的月季,月月都红,月月都吉祥。剩下的留了些藤蔓植物,吊兰放在花架上,点缀的是些不知名的小白花,几乎没有味道,但就是好看。

星河早些时候被安置到了花园里,顾陵歌让王鹤专门在花园边上盖了个小棚子,省得她跑一路去看它。星河也乖,悄咪咪的吃草,悄咪咪的睡觉,看到顾陵歌就打个响鼻,蹭蹭她的手掌,然后继续吃草。

她有时候痛得难受,就让人推着她去找星河,摸着它的头,靠在它暖和的肚皮上,莫名的就好受一些。她许久没有接触到活物的温度,星河又是那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可爱,一人一马异常的和谐。

这天,穆贰和路南带着行李过来的时候刚好是午饭时间。顾陵歌没有胃口,让人取了食物放在花架下头,她自己微闭着眼,晒着还不毒辣的太阳,不知在假寐还是在忍耐。

穆贰带着路南,跟早就得知消息的王鹤一起往饭厅走,倾霜和湖月停了筷子在等他们,二人身后站着个刚刚从花园过来的丫头。“小姐呢?”穆贰坐下就问,这圆桌上就四副碗筷,偏偏没见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这两天都在花园吃的。”湖月和穆贰本就熟络,倾霜虽然没有见过,但江湖儿女也就省了那些个虚礼,礼貌性的问过好就完事。“你们长途跋涉也累了,先吃点东西再去见她吧,这也是她的意思。”

路南觉得不妥,想要说些什么,但湖月只是对他笑笑,然后摇头。穆贰向来知道顾陵歌的性子,也就没有多说,坐稳了位置开始夹菜。他和路南都是紧赶慢赶过来的,一路匆匆,确实没有吃过多少安生饭。

四人吃完也不过就两炷香的功夫,大家之前都是外头找营生的,吃饭速度风卷残云形容也不为过,但忙中有序,也不会显得粗俗。湖月在席间简单介绍了倾霜,二人也没说多的,一个抱拳一个作揖,算是谢过她对顾陵歌的照顾。

湖月领着他们去花园,只叮嘱了一句:“不要哭,不要让她看到。”穆贰起初还不以为然,但看到顾陵歌的时候,整个人都震在了原地——她变得太多了。

分别时候的顾陵歌,虽然劲瘦,但好歹人是精神的,脸颊丰盈,神采飞动,不是像现在一样窝在小小的轮椅中,弱不胜衣的样子,枯黄的头发,眼下的黑影,颧骨隆起,双腮凹陷,精气神去了大半,剩下的只是个枯壳。

生老死病,不能感同身受,但却同样锥心蚀骨。

她似是困倦至极,饭菜的香味并没有勾起她一点兴趣,微阖的双目衬托得睫毛稀疏而分明,冷白色的皮肤看着让人心焦,但腮边又有些许红晕,并不突兀,但绝对不是让人心安的色彩搭配。

他眨眨眼睛,又低头看看路南,透明液体落在地上砸出圆圆的水迹,但路南的脚边干干净净。他扬起小脸,深吸一口气,轻轻拍打脸部,拍去一路风尘带来的苍白疲惫,换上新鲜的红润气色。

他们悄悄走近,顾陵歌毫无所觉。走近了才看清她的脖子也是纤细,病态的白色皮肤下,青色血管仿佛头顶的藤蔓,缠绕着拉扯着让她接近阳光,让她努力活着。

圆桌上的饭菜动都没动,湖月常规叹气,让人端下去温着,然后和三人一起坐在石凳上。谁都没有说话,因为害怕打搅,甚至没有人看向顾陵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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