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是有秘辛【上】
“启禀陛下,那人先已捉拿。”卿睿凡听着那人说话,突然想见一见他,便道:“明日带他来见朕,朕有话要问。”看着那人下去,蓝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至少箬鹃不会和他对上,也自然就会少些忧虑事。也不知道箬鹃是怎么走的,昨儿一大清早离开的,但现在都没到顾陵歌身边,也没传来只言片语,搞得蓝衣莫名烦躁。
“箬鹃今儿夜间就能到了。”卿睿凡似乎并没有发现蓝衣的不对劲,只自己在一旁喃喃自语,“最多明日,朕就该听到阿陵的消息了。还真是令人感怀啊。”确实挺令人唏嘘的,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顾陵歌会离开琉璃庄,甚至于离开京都,去往这样的广阔天地,去往他都没有见过的别样风景。
他已经过够了,连她的消息都要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被动局面了,他很想她。
“皇上,属下有一事不明。”蓝衣看着大敞开的红漆雕花暖阁门,心里空茫茫的一片,下意识的想要转移话题。“为什么欧阳宰相会那杨侍郎的芝麻小事来叨扰皇上呢?”他未必是真不知道缘由,只是心里一阵阵的发苦。
“他想对付的又不是杨侍郎,指桑骂槐罢了。”欧阳仗着皇帝的纵容,近来做事是越发放荡了,但皇帝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在许多小事上也懒得同他计较,给他灌点宠臣的迷魂汤,还能牵制朝堂那群老废物,何乐而不为。
“是属下愚钝。”蓝衣也没有再说什么,免得妄议国事,落人口实,只要卿睿凡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就已经可以了。“你倒是从来没有愚钝的时候,只不过心里还没有放开那个疙瘩而已。”卿睿凡很早就知道了蓝衣曾有二心,但因为对象是顾陵歌,所以就当是默许,但现在他觉得他需要敲打下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个下属。
“在其位谋其政,狂而不直,侗而不愿,吾不知之矣。”卿睿凡说话少有的模棱两可,但蓝衣听得明明白白。这世上没有卿睿凡不知道的事,所以他也没有隐瞒,径直跪了下去。“陛下仁德,明察秋毫,属下拜服。”他一个大礼拜下去,卿睿凡却是久久不曾开口,厢房里落针可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卿睿凡才道:“罢了,自行去领领板子吧,今明两日不用伺候了。”卿睿凡从进宫到现在,没有跟蓝衣红过一次脸,这次的惩罚对武艺高强的蓝衣来说也就是小惩大诫的水平。但蓝衣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东西,一时间也是心乱如麻,只得再行一个大礼,退了出去。
卿睿凡看着自己手边堆得高高的弹劾右相的奏折,突然失笑,然后拿起朱笔,都给画了大叉。他身边素来是只有蓝衣的,现在蓝衣也没了,他鬼使神差的,在一旁的白纸上写了个“鳏寡孤独”。字与字隔得很开,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
春兰殿。
杨怜儿看着手上的绣绷子,上面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正在云中腾云驾雾,两条长长的胡子飘逸在空中,映衬着张开的龙嘴,鲜红的舌头,莫名有着汪洋恣肆的意味。现在她正在做的,是金龙的第五只爪子。她绣得很细致也很慢,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细瘦白嫩的手腕露出来,真当得上是皓腕凝脂。
“娘娘,小林子回来了。”莲月低着头进来禀报,她眼前的是胭脂色喜鹊登枝织金丝绸马面裙的裙摆,端端的让人心生怜爱和温和。但莲月看到就只想后退,这位娘娘最近实在是太能折腾了。虽然在旁人眼里她还是温婉持重的后宫掌权人,但莲月清楚地明白,最近春兰殿的东西,损耗得都太快了。说是娘娘体恤奴婢,赏人以便其贴补家用,但实际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位贵妃娘娘自己砸了的,连带着贴身伺候的她现在身上都有伤痕。
“是吗?让他进来吧。”杨怜儿手上没有停,她希望能够在今天之内完成这条金龙,等到明日就可以给卿睿凡做出个香囊,他身上的那个已经旧得很了,刚好可以替换。卿睿凡最近都很少到后宫里来,来了也就只是去风岚宫坐坐,第二天再直接去上朝,剩下的地方他都不曾踏足。
有一点杨怜儿没有想通的地方在于,汪姩宸最近都没有搞任何幺蛾子。明明知道卿睿凡就在风岚宫,但她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动静, 安安心心的呆在她的宸籁宫,禁足禁得老老实实。据她的线人说,甚至前两天托人带了尊开过光的观音娘娘,已经在准备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了。
汪姩宸真的会就这样认命么?反正她是不信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了,她居然学会了耐心,也算得一桩奇闻。若是太后泉下有知,应当会喜笑颜开。只是,太晚了。
“奴才小林子叩见贵妃娘娘,娘娘康健万安。”小林子本身是西厢房的一个洒扫太监,只是因为杨怜儿需要这么个人,所以才选到了他,许以好处,使得他转了性子替她办事。
“起来回话吧。”轻飘飘的一句话听不出喜怒,小林子却是惊出了一身的汗。这位娘娘看着温和,内里却是个唯利是图的主,自己要是一句话说不好听,指不定就得去见阎王,加上这娘娘现在还有掌宫之权。
“是,”小林子站起来,硬着头皮道,“奴才按照莲月姑姑的吩咐去联系了那位大人,大人却说奴才没有诚意,一脸怒气的把奴才打了出来。”小林子也是委屈,明明莲月姑姑告诉他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只需要跑腿去跟那位大人拿个印鉴,谁知掉印鉴没拿到还惹了一身伤。但他现在是顾不得自己,差事办砸了,娘娘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哦?”杨怜儿听小林子这么说,心里迷迷糊糊的有了个猜测,但却并不是个好事情,所以她只略微想了想,又问道,“他是怎么说的?”就算是把小林子给揍了,那也一定有缘由的,若是没有,就可以请言官再奏他一本。
“大人说,他一心为了娘娘好,娘娘不体谅大人的苦心也就罢了,还让杨大人去冷嘲热讽,没有一点结盟的诚意。”小林子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那位大人长了张谁都知道的尖牙利嘴,说的话可比他转述的难听多了,但若是他一字不差的说明,那他就是在找死。
“哥哥?”说起杨凡,杨怜儿有片刻的晃神。哥哥从来不是会瞎插手的人,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跟他通过气,他又知道自己在拉拢那位大人的缘故,所以自作主张,好心办了坏事吧。不过说回这里,只要那个人没有发现自己的企图,那什么都不是大事。
“还说了别的吗?”杨怜儿的金龙已经在收尾,但配色的白色丝线怎么都找不好,使她莫名有点烦躁。
“没了,大人没说别的了,只是说让贵妃娘娘给他个解释。”从小林子的话里,杨怜儿看出来那人还是舍不下自己这条船,笑了笑,给了些奖赏打发小林子退下去。莲月在旁边看着杨怜儿的神色,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本来她想着,等他们的结盟坚不可摧了之后,她就可以跟杨怜儿求个恩典出宫去的,现在看来却是遥不可及了。
“莲月,你让人去寻哥哥,就跟他说……”杨怜儿放下绣绷子,脸上一片阴翳。
十王府。
顾凉月这两天睡得不好,加上腿上浮肿得厉害,就越发的不想动,每天都靠在美人榻上,看看账本,写写书法什么的,悠闲但是又无聊。卿睿廷还是不见人影,只有每天晚上回来抱着她入睡,看她的眼神里都是心疼和忍耐。
顾凉月今天下午让萃琦放了张榻子在院子里,拿了毯子和枕头靠在上面晒太阳,懒洋洋的昏昏欲睡。卿睿廷回来就看到自家王妃脸色红润的靠在榻上,昏昏沉沉的好像小鸡啄米。他心里发笑,然后走上前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看她没醒,又大着胆子亲在她脸上,感觉就像是咬了一口热馒头。
顾凉月迷迷糊糊的感受到头上的重量,吸了吸鼻子,闻到熟悉的冷松木味道,然后陡然坐起来。卿睿廷一个不察,只来得及往后退一步,又担心她滚下来,只能悄悄伸腿垫在她面前。顾凉月看他这个小动作,心里妥帖又想发笑:“干啥呢这是,你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挡得住我和儿子们。”
“他们我不关心,能保得住你就行了。”卿睿廷努力的想要把她的头发揉乱,顾凉月只能左右躲避,一时间两个人都发出了快乐的笑声。顾凉月知他心里颇有些小心思,也没点破,看他跟个傻子似的,心里都是满足。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是有什么眉目了?”顾陵歌现在算是定下来了,卿睿廷他们找到她就已经是时间问题,并不着急,所以他能够回来得早。
“嗯,算是吧。”卿睿廷吞吞吐吐的,看在顾凉月眼睛里只觉得稀奇。然后她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卿睿廷问她,“月儿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那么针对琉璃庄?”
顾凉月心思一转,看着卿睿廷,心里想到了什么,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