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马善人闻听牛魔王要将自己蒸熟煮烂,一时间吓得魂不附体……
“大……大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执意将我置于死地?”
“这个问题问得好!”牛魔王一声狂笑,“实话告诉你,本王自出道以来,吃的人还真就不多。这并非是我心太软,而是我太过挑剔。对这世上那些贪财好色、忘恩负义的庸人、恶人,我一丝食欲皆无,而反之,对像你这样行善积德、百里挑一的好人、君子,我却是垂涎三尺!所以,你落在我的手上,就认命闭眼吧!”
“唉……报应,真是个荒唐的报应……”听牛魔王如是一讲,马善人不禁仰天长叹,苦笑不迭,“天哪,谁能想到,我马强外君子,内小人,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多年来害人无数,最后竟被这眼瞎的妖怪当做一个好人吃掉……”
“啊?你说什么?你害人无数,你害过什么人?”牛魔王闻言,顿时一怔。
“我害的人多了,老的、小的、有钱的、没钱的,包括你们这些可恶的妖怪我也害过!”马善人咬牙切齿地言道,“这次是天不助我,让你这牛头先下手为强,要是我先动手,现在死的就是你!”
“死的是我?哈哈哈……”牛魔王仰天大笑,“马强,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我现在就是放了你,你又能把我怎样?”
“你不用放我,我怀中有个木匣,里面有三根檀香,你要是有种,就把香点燃,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有仙人替我来收拾你!”马善人说着眼里如同喷了火!
“好好好,既然你要变戏法,俺老牛就陪你玩儿玩儿!”牛魔王笑得前仰后合,“花脸儿,去,搜搜他的身!”
“是,大王!”花脸儿应了一声,满脸狞笑着走上前来,果从马善人的怀里搜出一个精致的黑漆木匣。看那匣上,书一行蝇头小楷:偷天换日惊宇宙,翻江倒海震乾坤。其后落款:蓬莱山主。
“大王,您看,这马善人的匣子好可怕呀!”花脸儿把木匣捧到牛魔王面前,故作吃惊地言道。
“废什么话,我不用看了,照他说的,开匣,点香!”牛魔王把手一挥,瞪眼吼道。
“末将遵命!”花脸儿闻言,赶紧躬身退后,将木匣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让小妖端过一盆水来,装模作样地净了净手,接着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花脸儿,你小子磨磨唧唧,搞什么名堂?”牛魔王见状,不禁怒道。
“大王莫急嘛,俗话讲,心诚则灵,要不然怎能请来大仙呢?”花脸儿说着睁开三角眼,扭头冲马善人努了努下巴颏,一脸坏笑道,“你说对吗,马善人?”
“嘻嘻……呵呵……”花脸儿这番怪异的做派,直逗得众小妖抓耳挠腮,吱哇乱叫……
在小妖们的嬉笑声里,花脸儿打开木匣,见里面果有三根檀香。将之取出,插在香炉上点燃后,花脸儿煞有其事地拜了三拜,大声祷告道:“大仙呀,显显灵吧,快来救救可怜的马善人吧……”
咦?谁也没想到,花脸儿一句戏言出口,只见一股香烟儿“嗖”地冒起,从摩云洞顶的缝隙处窜出,直冲霄汉!
而就在半炷香的功夫过后,一阵狂风骤起,眼见得走石飞沙,墨云盖顶,晴空朗日的大白天一下子黑成了锅底……
观此情形,摩云洞内的众小妖一片哗然,而牛魔王也大吃一惊,急令殿前侍从点上火把!
“报……报……报……”这时,一个报事的巡山怪连滚带爬地窜了进来,急声禀道,“报大王得知,大……大事不好,天……天塌了!”
“什么,天塌了?胡说八道!”牛魔王把脸一沉,眼珠转了转,“小的们,你等莫慌,这……这不过是天狗吃月亮而已!”
“大王,现在可是大白天呀?”巡山怪低着脑袋,嘀咕了一句。
“白天?啊,对,白天……是这么回事,因为昨晚上,天狗吃月亮……它没吃饱,所以白天接茬吃,把太阳也吃了嘛!”牛魔王未加思索,半开玩笑地顺口而出。
“大王,太阳象个大火球,那么烤得慌,天狗能到近前吗?”殊不知这巡山怪是个死脑筋,竟然揪住话茬,不依不饶。
“当然能呀,刚才已经跟你说了,天狗是吃完了月亮,连夜赶过去的……你他娘哪有那么多废话,赶紧给我滚开吧!”牛魔王气急败坏,飞起一脚,将巡山怪踢了一溜跟头。
“大王息怒,不要搭理他,这小子的脑袋是让驴给踢了!”见此情形,花脸儿连忙在一旁劝道。
“花脸儿将军,你说的不对,我的脑袋是让大王踢的……”谁知那巡山怪趴在地上,又弱弱地回了一句。众小妖一听,俱是忍俊不禁。
“都他娘的笑个什么?还不赶紧抄家伙,随本王到外面一看究竟!”牛魔王一声怒吼,穿了披挂,手提混铁大棍,跳出洞外!众小妖吆吆喝喝,各拿刀枪,随后涌出……
到外面四处观瞧,只见天上地下一片漆黑,伸出手来竟难辨五指!
虽刚在洞中教训了巡山怪,可一旦自己身处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牛魔王也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恐惧四下袭来。
“呜……”忽然,一股阴风呼啸着从头顶刮过,牛魔王顿觉腾腾杀气扑面而至……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牛魔王心头一颤,暗叫着自己的名字:老牛呀老牛,你可得稳住,要是万一有个闪失,整个积雷山倒了不说,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将付之流水……
想到此,牛魔王抬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隐隐约约间,他突然发现,天空中似有两点寒星……
不不不,笼眼神仔细瞅了瞅,那不是什么寒星,而是两只烁烁放光的眼睛……
对对对,再把牛眼揉了揉,越发看清楚了,那分明是两只鹰眼,而鹰的脑袋像一座山头,其两扇大翅竟把整个积雷山都给罩住了……
可恨、可恼,哪里来的如此巨大的老鹰……不对,不对,这不是老鹰……这是云飞万里的大鹏……
念及此处,牛魔王忽然想起了五百年前的一桩旧事……
彼时,在花果山水帘洞,自己和孙猴子等六魔义结金兰,并称六圣。
其中,猴子做了齐天大圣,自己做了平天大圣,蛟魔王做了覆海大圣,鹏魔王做了混天大圣,狮驼王做了移山大圣,猕猴王做了通风大圣,獝狨王做了驱神大圣。
后来,猴子大闹天宫,招致十万天兵围剿花果山。结果,猴子被捉上天庭,其余兄弟作鸟兽散……
从那以后的数百年里,自己只和蛟魔王有所往来。这蛟魔王,就是如今碧波潭的龙霸天。此人行为诡异,听说最近占了大清河龙王庙,还成立了丐帮,做了帮主,不知意欲何为?
剩下的几个兄弟中,猴子被如来压在了五行山下。而那鹏魔王,据说去了西方,皈了佛教,难道今日受了马善人召唤,到了积雷山……
想到此,牛魔王手擎混铁棍当空一指,“呔,对面来的可是混天大圣鹏贤弟吗?”
“哈哈哈……牛大哥,好眼力!”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声怪笑,只见那大鹏顷刻间收了真身,忽地飘落在摩云洞前。
云开日出,天光陡亮,牛魔王定睛观瞧,见那鹏魔王生得是黄头发、黑脸膛、红眉毛、绿眼珠、高高的鼻梁、尖尖的嘴,身上披一副锁子黄金甲,脚踩两只虎头战靴,手擎一根锯齿狼牙棒。
“牛大哥,别来无恙!转瞬沧桑五百年,世上人王多变幻,不想大哥还是风采依然!”鹏魔王冲着牛魔王略略一躬身,傲然言道。
“贤弟过奖了,愚兄哪比得上贤弟潇洒飘逸!五百年前花果山一别,听说贤弟去了西方大雷音寺,不知今日为何突然造访我积雷山?”牛魔王微然笑道。
“大雷音寺?”鹏魔王嘴角撇了撇,冷笑道,“什么破地方,清净的要死!如来老头就知道高高在上,讲经说法,我在下面听得意乱心烦,头痛欲裂,遂离了法会,弃了灵山,到了小蓬莱。”
“小蓬莱?贤弟莫不是江湖上盛传的蓬莱山主吗?”牛魔王三百年前就听说过蓬莱山主的名号,不过只是闻名,未得谋面,不想原是故人。
“正是小弟!大哥想必也听人讲过小弟如今的手段,小弟今日前来,只为救回马强,请大哥把他放了吧!”鹏魔王轻描淡写,云淡风轻,说的是那么理所当然。
“放了?”牛魔王一听,火往上撞,“贤弟,你这是在威胁愚兄了?愚兄要是不放呢?”
“不放?”鹏魔王忽而把眼一瞪,射出两道寒光,“哼,你要敢不放?我就替铁扇仙教训教训你,像你这样抛妻弃子的无耻小人,早该去死!”
“好大胆的大鹏鸟,竟敢出口伤人,俺老牛岂能容你?!”牛魔王闻言勃然大怒,抢步上前,举起混铁棍,照着鹏魔王劈头打来!
鹏魔王见状,不躲不闪,用狼牙棒轻轻往上一磕,只听“咔嚓”一声,摩云洞前仿佛打了一声霹雷,直震得山谷作响,鸟兽哀嚎!
“牛大哥,好俊的力道,不愧大力王的威名!来来来,你我兄弟好好较量一番!”鹏魔王说着一声长啸,施展出逍遥五行棒法,频频向牛魔王发起攻击。而牛魔王也不甘示弱,使出来自己压箱底儿的乾坤六十四式加以应对。
一时间,两个凶魔棍棒并举,各逞所能,打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见此情形,那摩云洞中的众小妖是擂鼓的擂鼓,敲锣的敲锣。霎时间,喝彩声不绝于耳,助威声响彻云天!
而战场上,两个魔头越斗越狠,从地上打到山头,从峰顶战至云端,从中午斗到黄昏,又从掌灯杀至正午,整整一日一夜,未分胜负……
此时此刻,一旁助威的众小妖已然累极,他们掌中的鼓也不敲了,锣也不打了,一个个哈欠连天,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另有两个小头目虽硬撑双眼,强打精神,拄着刀枪未倒,但其口鼻处还是倔强地起了鼾声。
而作为摩云洞大将军、众小妖首领的花脸儿,这会儿也是疲惫不堪,但好在法力深厚,所以还不至于当众出丑。
这时,再看战场上,似乎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与那鹏魔王依然步步紧逼的势头相比,牛魔王的棍法却渐渐有些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