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拴在老松上的白马见来了生人,直唬的方寸大乱,蹄跳咆号,顷刻间挣脱缰绳,狂奔而去……
月光皎洁,树影斑驳,悟空等人在庙后转了一圈,发现地上放着一件包裹。打开一瞧,里面有大饼、牛肉、酒壶和一些散碎银两……
“想必这是刚才从马背上掉下来的,没想到在这野岭荒山,还有人给我等送吃喝。”悟空笑道。
“群……主,咱们享……用了这……些东西,那马……主人来了怎……么办?”小哑巴言道。
“唉……马主人不会来了,我猜这骑马之人定是那黄泉路远的王四了……”悟空长叹一声,怅然言道。
“是啊,来的时候我一直感觉有人跟踪,看来定是王四无疑了。”秋水言道。
“唉,这王四作……恶多端,确……是该死,不……过,他对我……们还有……恩哪!”小哑巴忽而不无惋惜地言道。
“他对我们有恩?”秋水一脸的茫然。
“对……呀,秋……水姐姐,群……主!”小哑巴坏笑着指了指包裹里的食物,“我……饿了……”
悟空、秋水闻言,不禁莞尔。说笑间,三人将包裹拿至观音庙内,敬了菩萨,然后饱餐了一顿。
食饱而困,小哑巴忽觉有些倦了,竟坐在地上冲起盹儿来……
“贤弟,此处乃是非之地,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悟空说着拉起迷迷瞪瞪的小哑巴,同秋水一起出了观音庙。
星夜登程,步履匆匆,一口气走出了五十余里,已是日出东方……
深秋的清晨,风很凉 ,眼见片片黄叶从路边的野树上飘落下来,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秋水,小哑巴,前面有炊烟升起,想是有个村庄,咱们找个店房歇上一日,顺便买几件衣物遮寒。”悟空言罢,和秋水、小哑巴又往前行了五六里,绕过一片树林,便望见了一座村镇。
村头有个吴家老店,三人订好客房住下,一觉睡到太阳西斜……
起来洗漱已闭,要了点儿简单的吃喝,悟空边吃便问店家:“掌柜贵姓?生意可好呀?”
“小老儿姓尤,经营这个小店三十年了。”掌柜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说起来很是知足,“平时,咱们这里也没有什么路人经过,所以仅是糊口而已!”
“哎?老……丈,你这匾……上分明写的是吴……家老店,可你怎……么姓……尤啊?”小哑巴觉得有些奇怪。
“几位客官,不怕你们见笑,小老儿是招赘到的吴家。现在,我老伴儿和儿女们都搬到县里了,就是我舍不得丢下这座老店!”老人笑道。
“老人家,你这也是故土难离呀!”提到故土二字,悟空忽然想到自己那了无印象的故乡,不觉黯然神伤……
“老人家,您这里有没有裁缝店?眼见要过冬了,我们想买几件衣服!”秋水问道。
“买衣服?”老人想了想,“以前有一家店铺,不过没生意关张了。你们要遮寒的话,我这里倒有几件衣物,是去年住店的客商留下的,要是不嫌弃,就送与你们吧!”
“既如此,多谢老丈!”听老人如是一讲,悟空等人是千恩万谢。
当晚,大家又在吴家老店好好歇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换上客商的衣物,结完店饭账,拜别了店家,匆匆踏上了归途……
来时乘马车而行,而且都在兴头上,也不觉路途遥远,此番一路走回,连着行了十几日,委实感到辛苦异常……
这一日,走到三岔路口,眼见秋风凄凉,黄沙漫天,一群人字形的大雁“嘎嘎”地从树梢间慌乱掠过,南飞而去……
“群……主,这大……雁也着……急回……家哪!”小哑巴呆呆言道
“小哑巴,别发楞、莫犯呆,你往前瞧,这三岔路口,往右是古圣镇,往左一拐几里地就到夫子庙了!”悟空笑道。
“群……主,我知……道,咱们快……到家了,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咱们是先回夫……子庙呢,还是先去古……圣镇呀?”小哑巴有些担心地问道。
“当然是古圣镇,叔父他们三个还在马善人家中,我们得赶紧将他们唤回!”悟空皱着眉头,急道。
“是啊,山哥,我们……诶?山哥,你快看,那边好像过来一列车队!”随着秋水的惊叫声,只见古圣镇方向尘土飞扬,有二人打马扬鞭在前引路,正带着三辆马车疾驰而来……
“群……主,看……见没,前面骑……马的那两……个家伙,一……个是马……忠,另……一个就是马……善人,而后面的马……车上,还坐着扇……风、悬……胆和金……叔哪……”眼见车队逐渐驶近,小哑巴不禁惊呼道。
“可恨真可恨,这马善人居心歹毒,看来是要把叔父他们也送往小蓬莱了……”悟空咬牙切齿,刚要发作,忽心念一转:慢来慢来,眼下敌强我弱,若冒然与之产生冲突,恐难以收场……
想到此,悟空跃步上前,立在路口处,待车队到了眼前,遂伸手拦住马头,冷笑道:“马老爷别来无恙,金山这厢有礼啦!”
“金……兄弟?!”没等马善人搭言,旁边的马忠惊叫一声,跳下马来,,“金……兄弟,真是……你吗?小哑巴,秋水,你们都回来了?”
“是啊,马管家,这里是我们的家,岂有不回之理?”悟空面沉似水,二目如刀,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老爷,这位金兄弟、秋水和小哑巴是上一次陪我一起送酒的,没想到咱们还没去,他们自个儿先回来了!”马忠心中惊怖,避开悟空犀利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冲马善人言道。
“回来的好……”马善人也是大吃一惊,赶紧扳鞍下马,“金兄弟啊,马忠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奖过你,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看金兄弟这身富商打扮,想必这些天是发财了吧!”
“借马老爷吉言,兄弟是发了点儿小财,不过这都是托了您的洪福呀!”悟空闻言,灵机一动,当即顺水推舟,“不瞒马老爷说,那蓬莱山主是我幼年失散的一位故友。此次,多亏马老爷提携,才使我们旧友重逢,这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呀!”
“是吗?!”马善人听了,更为嗟呀,“金兄弟,这么说来我们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咱们携起手来一起发财如何?!”
言至此处,马善人忽而上前握了握悟空的手,拍了拍悟空的肩。看这亲密无间的劲头,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两人是多年相交的合作伙伴……
“马强!”突然,不知是谁直呼了一声马善人的名讳。马善人一听,竟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
“马强、马强、马强……”随着这不断传来的声声呼叫,马善人丢开悟空,失魂落魄一般循声而走……
顺着如痴如醉的马善人前往的方向,众人发现,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立着一位白衣秀士。这个不速之客面目狰狞,生了张大花脸,此时此刻,正念着马善人的名号,并向他不停地招手示意。
而马善人不知怎的竟异常听话,很快就跟着那人进了树林。
惊讶之余,大家一起追到林中,定睛一瞧,只见那白衣秀士已抱住了马善人,并在眨眼之间,化成了一条巨蟒,将马善人团团缠绕起来。
“嘶嘶嘶……”伴着骇人的怪叫声,那 “突突……”吐信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正好和马善人来了个脸对脸。
马善人见状,吓得一声惨叫,登时晕厥……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马善人发现整个世界大雨滂沱,自己勉强撑着一把伞,正行走在一座光滑的独木桥上……
看那危桥之下,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突然,一股龙卷风骤起,将马善人手中的伞瞬间刮上了天……
“哗哗哗……”倾盆的雨水劈头盖脸般打来,马善人惊慌失措,脚底打滑,“啊”地一声掉下了独木桥……
“救命……救命……”狂叫声里,马善人突然醒来。
一阵阵严重的眩晕感过后,在金灯滥晃中,马善人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凶魔,一个头似麦斗的牛脸凶魔正瞪着大眼珠子恶狠狠地立着,在他周围,是一众面貌各异的凶神恶煞,而自己,则被反绑在一根冰凉的立柱上……
呀!这个牛脑袋莫不就是索命无常吗?看起来自己已然死掉,而这里,定是那传说中的阎王殿了……
念及此处,马善人一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阎王老爷,饶命,饶命呀,我姓马的没做过坏事儿,可别把我下油锅呀!”
“什么阎王老爷、下油锅,这里是积雷山摩云洞,俺乃大力牛魔王!”那牛魔王把脑袋晃了晃,转而冲旁边的妖怪言道,“花脸儿,你小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他是不是傻了?”
“大王,末将是现了原身把他捉上山来的,想必他是一时受了惊吓,犯了失心疯……”花脸儿说着冲马善人呲牙一笑,“哎,你这个十世修行的好人,据说还是如来弟子金蝉子转世哪,怎么如此脓包?!”
“十世修行、如来弟子,什么乱七八糟?”马善人听得一头雾水,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莫非自己并没有死,只是被妖怪捉上了山……
想到这里,马善人稳稳心神,忽而冷冷笑道:“大王,我马强与你等井水不犯河水,知趣的赶紧把我送下山去,要不然撕破面皮,没你们好果子吃!”
“嚯,挺横呀,有点如来弟子的意思。”牛魔王欣慰言道,“人说你是百里之内有名的善人,不知你善在何处?”
“马强不才,生就个惜弱怜贫、扶危济困的秉性,像什么开粥厂、救流民,建学堂、兴教育,敬神仙、修庙堂,能想到的善事我全做了!”马善人颇为骄傲地言道。
“好,很好,我就喜欢跟善人打交道。我再问问你,你可信佛吗?”对于这个问题,牛魔王觉得非常关键,于是,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大王,不瞒你说,我从小信佛,是个胎里素,一直以来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在我家里,有座佛堂,供着西方三圣,我是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惟愿今生行善事,但求来世诞佛国……”
“哈哈,如此说来,你我真是有缘!”
“大王也是信佛人吗,不如交个朋友,将马强放回如何?”
“放回?可以呀……”牛魔王说着突然把眼一瞪,“等我把你蒸熟了、煮烂了,然后再将你的魂儿放回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