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月宫使者匆匆赶来,召回了贪功冒进的四值功曹,及时制止了一场蓄谋已久、借刀杀人的仙界悲剧……
此刻,在空旷而昏朦的荒野上,只剩下酒醉半酣的悟空、呆若木鸡的店小二和楞柯柯的一只野狐。
过了一会儿,那野狐忽然绝望地仰天长啸,大放悲声!哭罢多时,泪眼婆娑的野狐恶狠狠来到悟空切近,冲着他喷出了一股愤怒的黑色火焰。
“啊呀,不好……”见捆绑自己的金色绳索被瞬间点燃,悟空顿时心慌意乱、骤然惊觉……
咦?在清醒之后的一刹那,悟空惊奇地发现,周围哪是什么旷野荒郊,自己分明还站在杏花村门外、那游人如织的大街上,而杏花村的店小二正慌手慌脚地忙着上板关门哪……
怪哉!怪哉!难道方才的事情就是一种如真的幻觉?难道在大庭广众之下、乾坤朗朗之中,自己竟立在这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头,以眨眼的功夫便做了个冗长而凶险的白日怪梦……
不对!不对!如果说是梦,那自己的口唇边、嗓子眼儿里怎么会有股浓浓的酒香味道……
“山哥,你这是怎么了?你看什么呢?”见悟空眼光迷离、如醉如痴的怪模样,秋水顿时醋海生波,无名火起。
“没……没看上么,我只是觉得这个杏花村有点莫名其妙……”对于秋水情绪的微妙变化,尚在疑惑中的悟空显然没有注意到。
“是有些莫……名其妙,尤其刚……才那个胖……大的酒客,竟把耳……朵都笑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老……板娘确实也长得貌……若天仙……”说起白牡丹的美貌,小哑巴竟也两眼放光、神采飞扬。
“没错……这白牡丹确是姿容出众、美艳无比呀……”嘿!连生性粗鲁的悬胆也是一脸春色。
“什么美艳无比、貌若天仙,不过是一只骚狐狸而已!”小哑巴和悬胆的话如同火上浇油,气得向来温顺的秋水脸色一黑,甩袖便走!
“骚……狐狸?对……对对,是骚……狐狸!一只描……眉画眼的骚……狐狸,哪比得上秋……水姐姐冰……清玉洁……”见秋水忽然负气而走,小哑巴吓得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边说边追了上去。悟空和悬胆也是相视一笑,随后跟来。
眼见到了城门口,大家刚要进城,突然,从城中传来了一阵人喊马嘶之声!
“闪开闪开,马惊了,快闪开……”说时迟、那时快,一位暴长钢髯、顶盔掼甲的黑脸将军骑着一匹蹄跳咆号的黄骠马飞奔而来,在冲出城门的一刹那,将秋水身旁、絮絮叨叨的小哑巴撞翻在地。
“好大胆的畜生,竟敢伤我兄弟!”悟空见状,立时怒气冲天,纵身跃起,一把薅住那黄骠马的尾巴,顺势往怀里一带,紧接着一拳击出,正中马的后胯!
“咴儿咴儿咴儿……”那黄骠马一时疼痛难禁,翻身栽倒,眼瞅着四腿乱蹬,鼻口窜血,很快死于非命。而那骑马的黑脸将军则在跌倒的瞬间,先是使了个就地十八滚,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勉强站起身来。
“呔!哪里来的狂徒,胆敢打死本将军的宝马良驹?!”黑脸将军正了正自己的盔甲,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冲悟空吼道。
“畜生伤人,打死活该!纵马行凶,亦当同罪!”悟空把胸脯一拔,瞪眼怒道。
“嘿嘿!好小子,你倒是灵牙利口!”黑脸将军眼珠转了转,喝道:“年轻人,当着各位父老的面,本将军也不欺负你!你若是条汉子,就与本将军斗上一场!你若胜了,本将军就放了你等,你若败了,你们几个就得跟着本将军到衙门打官司去!”
“好!在下若胜了,你还得拿银子给我兄弟治伤养病!”悟空冷笑道。
“行!你真胜了我,什么都好说!”黑脸将军言罢,先将短刀还了鞘,然后暴喝一声,赶步上前,迎着悟空面门就是一记冲天炮。
“来得好!”悟空侧身一闪,伸手抓住黑脸将军的手腕,在顺势一拉的同时,脚下使了个绊子,那将军便跌出一丈来远,摔了个嘴啃泥!围观的路人一看,顿时哄堂大笑。
“好孽障,你还敢戏弄老子!”黑脸将军气哼哼爬将起来,抢上前飞起一脚,照着悟空的前胸奋力踹去。
悟空冷冷一笑,猛地一晃身形,转至那将军的身后,在他的屁股上轻轻一推,黑脸将军便又飞出两丈开外,摔了个仰面朝天。
“兔崽子,你净整些虚的,有能耐跟老子实打实来上一回……”那将军又爬起来,窜到悟空切近,“呼”地一掌拍出!
“金某接你一掌又如何!”悟空快如厉闪,后发先至,一拳正中黑脸将军的掌心。
“我的娘呀!”那将军惨叫一声,飞出数丈,将路旁一家客栈的招牌都砸塌了。
“尉迟大将军,尉迟大将军,您这是……您没事儿吧……”恰在此时,一位气喘吁吁、仪容不整的城门官领着一大群风风火火的士兵来到当场,慌忙将狼狈不堪的尉迟将军从地上扶起。
“松手,老子没事……”业已恼羞成怒、血灌瞳仁的尉迟将军指着悟空声嘶力竭地吼道:“弟兄们,这小子当众殴打朝廷命官,把他给我围起来,往死里整!”
“是!”众士兵齐齐应了一声,然后各执刀枪,迅速将悟空、秋水、悬胆和躺在地上、不住**的小哑巴围在中间,眼看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将军权且住手,贫僧有话要说!”忽然,一位四十上下、身材魁梧、慈眉善目的僧人从远处围观的百姓中挤了过来,合掌言道。
“玄奘师父,怎么是您?听说您已就任了洪福寺第十任住持,尉迟恭近来军务繁忙,就说过几日便到寺里向您道贺哪!”尉迟恭见了他口中的玄奘师父,立时眼前一亮。
“将军国事在身,道贺就不必了!迁安大师圆寂后,贫僧不得已挑起了僧门重担,这段时间以来,贫僧深感德行不够,力不能及呀!”言语之间,玄奘那刚毅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疲惫和无奈。
“师父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弟子可否为您分忧?”尉迟恭见状,十分恭敬地拱手言道。
“唉,是有关弘法的事宜,将军帮不上忙的!”玄奘叹了口气,指着众兵丁包围着的悟空,淡然言道:“方才和将军争斗的那个少年也是贫僧的俗家弟子,看贫僧薄面,将军放了他如何?”
“什么?他也是您的弟子?那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尉迟恭听了,当即朗声大笑,“弟兄们,赶紧撤下来,将地上这匹死马抬回去,炖肉下酒!”
“得令!”众士兵又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接着抬上死马,高唱军歌,兴高采烈地去了。
“哎呀,糟糕糟糕,一激动把正事儿都忘了!”见士兵们远去后,尉迟恭忽然一拍脑门儿,冲身旁唯唯诺诺的城门官言道:“那个什么,你呀……把你身上的银子拿出来!”
“银子?卑……卑职今儿出门走的急,身上没带多少……况且这中午……”城门官支支吾吾,面露为难之色。
“废什么话,中午没吃的,我派人给你送!本大将军又不是借钱不还的主!”尉迟恭十分不悦地嚷道。
“那好吧……”见推脱不得,城门官只好从腰里摸出了十两银子。
“谢了,回头给你送酒肉时,本将军让人把银子一并送还!”尉迟恭一把抓银在手,笑呵呵来到悟空面前。
“师弟,功夫不错呀,日后若是投军,定会有个好前程!这点儿银子不成敬意,拿去给这位小兄弟治伤吧!”尉迟恭边说便把银子塞进了悟空怀里。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对于眼前局面的戏剧性变化,悟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师弟不必客气,你我弟兄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还要多亲多近!今日愚兄还有公事,就不奉陪了……”尉迟恭拍了拍悟空的肩膀,然后冲玄奘作了个揖,道了声“师父珍重”,便大踏步走了。
见尉迟恭消失在人潮之中,玄奘连忙来到小哑巴切近,蹲下身子,看看他的伤势,皱着眉头言道:“小施主这腿伤呀……唉!你们不要怪尉迟恭,他是个直性人,早年为人出头,打死了一个泼皮,是贫僧帮着他远遁他乡。后来,他投军入伍,做了大将军。而今,他荣归故里,却不忘旧情,非要拜贫僧为师不可……”
“法师,我这小弟的腿伤不妨事吧?”对于玄奘的叙述,悟空听着心急,遂插言道。
“别担心,不妨事,崴了一下而已!”玄奘回头瞅了悟空一眼,笑道:“方才情急之下,将你认作俗家弟子,你没有见怪吧!”
“法师,您解了我等的危难,救了我等的性命,您就是我等的恩人、我等的恩师!”悟空慌忙言道。
“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不要客气!听口音,你们是外乡人吧,若没有去处,可随贫僧一起到我洪福寺里,将养个把月,这位小施主便可痊愈了!”玄奘朗声笑道。
“既如此,多谢法师!”悟空等人听了,皆十分欣喜。
于是,在玄奘引领下,悬胆背上小哑巴,悟空和秋水左右扶持着,众人一起进了长安城西门。
穿街过巷,脚步匆匆,大家边走边聊,将各自的情况作了简单的介绍。
不知为何,在短暂的接触、交流过程中,悟空和玄奘的心里都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相见恨晚的奇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