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转眼间吹散掉残雾。赵允夹起脖子诅咒这气温,后悔没多穿件
毛衣。既然出来了,懒得回去拿,顺手招辆出租,忙不迭的钻车里。
丰济商业区24小时的热闹,此刻也不例外,隔着车窗各色灯光划过眼前
。赵允半闭眼,一手扶住背包。
“看你是从老城区过来的?”好一会儿他才反应到司机在跟他说话。
“是啊。”赵允含糊的说。
司机点点头,那块地方名声不大好,各种古怪的传闻多得是。这位司机
一时兴起,同他说起那些怪事。在赵允听来好不起眼的小事原来这么有名
。
到了目的地,他前脚下车,不等后脚落地,出租车急不可待的一溜烟开
走。赵允双手插兜,好暖和冰凉的手指。
高耸的大楼在夜空下望不到头,远离灯火辉煌的闹事,还不错。僻静的
位置最好动手。
“好吧,让我瞧瞧这里有什么。”
一眨眼凌晨四点,从最后一个虚空里爬出,赵允疲倦的爬上球场的看台
。收获并不多,满身的热汗几秒钟变成冷汗,透心的寒。他仰面半躺,嘴
上含根香烟,看着清朗的星空飘过一股股烟雾。肉体上的疲惫缓慢流走,
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睡意。一天又过去啦,这石头看台真咯人。
一翻身站起,他离开了足球场,可怜巴巴的张望,没车经过。没辙,用走的吧。
寒冷能够刺激人的感官,赵允感到自己的视觉和听觉格外敏锐。他特意绕开繁华之处,路灯的光芒对他来说才是温暖和适宜的。居民区紧邻的街道并不宽阔,除去道路两旁孤单的路灯,一个个小店里散射出或白或黄的微弱光线。穿过路旁的树枝,勾勒出鬼魅的轮廓。突然想到徐白他们眼里,黑夜是什么样呢?大概要亮得多,还会恐怖吗?路上静悄悄,没有人,没有鸟。只听到枯叶掉落的微声。离开球场后又经过家医院,赵允第二次点上只烟。
手机响了,他把烟换到左手,摸起手机问:“哪位?”
电话那头先传过牙齿打颤的咯咯声,然后孟尝干巴巴的嗓音开口了:“赵,赵先生吗?我是老孟,你的石头,我还想买几块。现在行不行?”
“现在我不在店里,要买明天来吧。记得早点到。”说完挂了电话。那个大叔够辛苦的,给别人干活就是麻烦。赵允的心情好了些,加快步伐往回赶。
眼看天要亮了,还差两条街到青竹书斋。赵允意外的看到越鲡。离他大概三十来米,从路口拐过,经过他面前这条不长的街道。这样冷的天,她只穿了件淡红色薄棉外衣,脖子上围了条红围巾,同她一样的瘦小,更像条做大了的领带。裤子也是红褐色,显得肤色苍白无比。她推着辆轮椅,上面是那位老太太。老太太穿的很厚,鼓鼓囊囊,羽绒服下套了多少衣服?起码五六件。腿上还盖了条小毯子,她脑袋垂着,目光呆滞的望向地面,两只手放毯子下,只有脖子间或一动说明她仍活着。轮椅缓缓推近,赵允只拿余光注视她们。走近后,看不到有什么恶意的存在,相反,越鲡和推着自己奶奶出来散步的小孙女没什么区别。甚至脸颊上带着淡淡的满足。而那个老太太也很平静。
赵允忍住没用鬼瞳,事情一下看穿了也就没意思了。他对这两个邻居产生少许的兴趣。
嗯?血的味道。赵允脚步一滞,那两人已经走远。新鲜的,源源不绝的血腥气。他歪起脑袋想了阵。以他人类的鼻子可以闻到,那该多少血啊。没错,是从她们那边飘来的。
迎面早起上班的邻居们匆匆路过,他们都知道了吗?罢了,真有什么事,会有人出面的。赵允打开书店的门,放好今晚的收获,照旧趴柜台上打盹。
他是被音乐声吵醒的,蔡凝不知哪儿淘来一台CD,整天在店里放流行歌
曲。既然是能吸引客人,他默许了她的主张,只是今后看书时耳朵没那么
清净了。
“啊,你来了。”赵允刚要偷根油条,蔡凝利落的提起塑料袋。
“这可不行,老板,你不能老占别人便宜吧。要吃,拿钱来。”她半调
皮的说。
赵允故意磨蹭的掏出钱包,恋恋不舍抽出张钞票。这才吃到那根油条。
该去更新下数据了,徐白今天能把档案送来吗?其实没有也无所谓,花
点钱在城里转一圈足够了。哎呀,忘了一直要买车的事。不过这之前,他
要休息一个小时。
睡的迷迷糊糊,一个洪亮的声音吵醒了他。猛的睁开眼,他还在二楼办
公室,守护的大蛇缠在闯入者身上。蛇头被紧紧攥在那个人手里。
“赵先生的傀儡真不错,我差点让它勒死。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有点事
问你。”吕恒不卑不亢说道,那态度,赵允挺熟悉的。
巨蛇爬下他的身躯,盘绕在赵允身边。
吕恒活动下身体,死死盯住他。
“新搬来的小丫头,跟你没关系?”
赵允不悦的说:“怎么,要来质问我?你先闯进我的店里,我还没问你
怎么回事。你不是不爱管闲事吗?再说你要收拾她,有的是办法。”
“那自然,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要好好思量思量。”吕恒一点不掩饰
他的怀疑。
“哈哈,不是因为她来我店里买过书,你就认定她和我有联系吧。还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为她带来一个人,而我恰恰是这里唯一的人
类住户。”
吕恒没否认:“我是搞不明白黄二嫂为什么同意她进来。像她这样鬼鬼
祟祟,她要做什么?”
赵允不大明显的叹气:“我同她没关系,你爱信不信。”
“不要让我逮到你。”吕恒恶狠狠扔下句话,走了。
这个笨老虎,脑子有毛病。赵允苦笑,爱护老妈也用不着到处树敌啊。
直接去问黄二嫂,她肯定不会说,去找找这位邻居住的地方,也好做个准
备。
打定主意,跟蔡凝打声招呼,他走进城区深处。
路上向经过的人打听到越鲡住的位置,走了二十来分钟,在一个废弃的
水塘边发现了她的住处。这里很荒僻,不是说离的多远,而是周围环境空
旷,没有其他人家。满满的长满齐腿深的枯草。池塘里水不深,是个死水
塘。
“真是的,黄二嫂做生意比我还刻薄,这样没有生气的死地还租给人家
。他们住这种地方只会妨碍修炼,明明是孤魂野鬼的地界嘛。”赵允抱怨
道。即使风水宝地,也会有不适宜妖怪居住的盲区。所以这里这么空。趟
开杂草,简陋粗糙的木屋呈现眼前。泛白的木板上布满灰色斑点,还有干
枯的藤类植物附着其上。房屋不大,也就三个房间的面积,门窗紧闭。屋
檐下挂满各种食材,有大蒜,萝卜,腊肉,不过闻不到木材的霉味。由木
屋延伸到水塘有条踩出来的小路,并不显眼。门前清理出小块空地,简易
支架上是洗好的衣服。他留意到没有红色的衣服。
进去稍微看看没事吧,赵允深深望向四边,没有人活动。咦,屋里有动
静。
门刚开,模糊的身影蹦下灰扑扑的桌案。
定睛一看,原来是只狐狸,瞪大眼睛仰头瞅他,惊愕不已。
“那个,越鲡不在吗?”赵允问。
狐狸点头,不动声色朝外挪动脚步。房内比较空,可以看出本闲置一段时间,后来临时打扫干净的痕迹。依然是血的味道。看到这儿赵允不禁疑虑了。要是鼻子好用些,很容易分出是什么血。
“我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味儿吗?”冷不丁他叫住那狐狸。对方吓一跳,爪子停半空不动。轻轻摇头。
蒙谁呢,你会闻不出?可疑,太可疑了。赵允上前一步。狐狸极为轻盈的蹿起,几乎是刹那间跃到门口。
不走运的是门外守满了成群的豺狗,像堵墙封住他的退路。它们夸张的张开嘴,露出黝黑泛亮的獠牙。狐狸差点撞上最前面那头,打个哆嗦爬回屋里。豺狗们拥进屋内,面目狰狞的威吓着。
“赵先生,我没做坏事啊,是她请我来帮忙的。”狐狸开口告饶,反让赵允一愣。仔细端详,自个儿见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