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往记录本上划两笔。心中默诵着账目,赵允悠哉地回到书店,瞧见蔡凝为新客人介绍他的店
。不是认识的老客人,也不像偶然路过的学生或闲散人员,也许是潜在的
常客。
她不高,一身灰色牛仔服,多看几眼,你会发现她其实属于纤弱瘦小的
那一类。赵允凭这判断出她是女性,而不是半大不小到处臭屁的笨小子。
她有张很中性的脸孔,大眼睛,精致的鼻梁和嘴唇,容易给人可爱单纯的
印象,但她说话时,还有浏览那些书本时处处透出股倔强。齐耳短发更混
淆了她的性别。当然蔡凝看得出,先开始介绍些体育杂志给她,现在正推
荐几本散文集。
坐回柜台,他犹豫是否去睡一觉,身体不大困。先看完今天的报纸再说
。
蔡凝自顾自说了半天,那个女孩才说:“我想买点书给我奶奶看。”声
音清脆,说不出的顺耳,也符合她的外表。
“哦,你奶奶爱看哪种书?说不定我们店里就有。老板,这位是新搬来
的——越鲡,这是赵允。”
“幸会,越小姐要住多久啊?”赵允语气冷冷的,更似在审查她。
越鲡也不恼,爽快的一笑:“不会太久,住一段就回家去。啊,这本书
我要了,多少钱?”
“按标价八折,除掉零头。”说罢他竖起报纸,两耳不闻门外事。
不到一天,越鲡带着她所说的奶奶来到老城区。很凑巧的搬家公司的货
车停在青竹书斋不远处卸家具,蔡凝趁店里没生意的空当一直看着那些工
人吃力的搬运她的家当。
赵允捧杯热茶,借以驱散降温带来的阴冷。深秋时分常常有冷雾光临,
今天尤其潮湿。外头太阳不弱啊。
“蔡凝,待会儿多放盒除湿剂,这样下去非得关节炎不可。”他小声抱
怨,一抬头发现蔡凝似乎没听到。放下茶杯,他凑门口跟她一起看着那辆
白色货车。
车上带的是堆老家具,不是什么名贵货,普通木材,做工也普通。搬运
的工人十分不开心,因为几乎没有称得上路的结构,车进不去,只好靠人
力来搬了。指挥他们的头头倒不以为意,越鲡站他身后,推个轮椅。轮椅
上是位老太太,显然得到了精心的照料。像是在发呆,双目无神的注视前
方。深色棉衣包裹住她苍老的身躯,纵然如此,依稀可从那黯淡的神态里
瞧出依稀的端庄来。
工人们发挥蚂蚁搬家的精神,卖力工作着。
“看什么呢?”赵允问。
蔡凝:“我在看,那个女孩和那个婆婆不像祖孙俩。你看他们长的,一
点都不一样。老板,我听说老城区经常有人失踪,你说他们像不像是——
”
赵允真佩服她的想象力:“我说,有人拐卖老太太的吗?拐了人来,还
大张旗鼓的搬家。”
蔡凝说:“老板,你没发觉吗?昨天她来店里的时候,我只觉得她身上
一个劲冒凉气,而且她长的十三四岁的摸样,说起话来像个成年人,我是
说她的态度和眼神。太不寻常了。会不会是什么妖怪?”
哦,直觉挺强的。
“你想太多了,反正妨碍不到你,管她是什么人。”这事自然有黄二嫂
操心,她能进来那就没问题。
搬家公司直到下午快三点才完成工作,一个个腰酸背痛的爬上货车。越
鲡大方的付过钱,满心欢喜走进城区深处。
东天集团下属的一家客运公司里,孟尝心不在焉翻看文件,心里特别的发愁。从那个鬼地方买来的石头,他舅舅,也是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孟朗,已经吃了。效果是有的。令他发愁的是这个老不死的,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向他提出了又一个要求。另外东天集团的继任者,完全颠覆了维持几十年的规矩。他这个主任的位置不知能否保住。找到孟朗需要的人不会费多少劲,头疼的是他要做什么?有的人上了年纪,做的事就是古怪。这样的人活着真是祸害。静观其变吧,做奴才虽然要受委屈,却也有好处。不至于总要担心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公司不倒就行。
恼人的电话丝毫不顾及他的血压,重重打破这可怜的宁静。孟尝皱紧眉
头拿起。
“登完了?报社问多少赏金?先定十万,不,提供线索的话给两千,确
定后再把钱付清。接下来怎么办?多动点脑子!我不管你是派人查访,找
警察,找街上的混混,能找到人就行。不然全都要解雇,包括我,知道了
?”他挂掉电话,哼了一声,好像能甩开这个大包袱。
漫漫的白雾,浓的化不开。赵允过马路时差点给辆出租车撞了。安抚下
情绪,他不出声的骂了句粗话。这雾重且冷,他不禁怀疑是哪个闲的无聊
的家伙弄出来的。店的租金交了,下面还要交水电费,去出版社提书,找
找有什么新书,去栗姐那存钱,回公寓打扫卫生。一个白天差不多进去了
。你说弄个掩护用的职业容易吗?
湿重的雾气里浮现出人影,赵允低调的避开。出了旧城区就不用这么小
心了,正想着提前打个电话去出版社,惊喜的尖叫声刺进他耳朵。
“哈,赵大哥,太巧了。我听说你住这附近,头回来马上见面,缘分哪
。”
赵允眯起眼,这声音耳熟。
贺镇天真无邪的脸蹿到他身前,快的让人误以为是从地里冒出的。赵允
装作不认识他,怎奈贺镇打定了主意。
“赵大哥,徐警官他好忙,我见不着他。正好你是他朋友,咱们也认识
,帮帮我吧。”
瞧瞧,这个小娃娃不知道什么叫发愁吗?每句话都说的像是中了彩票那
么兴奋。
赵允没回头:“我可记得你那回拿我们当恶人,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不是徐白,不在乎对付的是谁。”
贺镇跑到他平行的位置,头发上全是水珠,走了不少路了。
“哎呀,怪我那次轻信了。徐警官说你是傀儡师,特别厉害。你不用教
我什么,我有点事请教。”
嗯,说话稍微圆滑点了,这也意味他开始不好应付了。是不是早点解决
呢,赵允似笑非笑。
“唉,其实我不想来麻烦你的。要是徐警官有空就好了,没办法,退而
求其次吧。他说你爱听好话,叫吃软不吃硬,果然没错。”贺镇模仿徐白
干脆十足的语调。
这个徐白,人心难测,狼心也靠不住。赵允收起笑容。
“说吧,什么事?”
贺镇整理下思路:“是这样,我在追一个妖怪。我看到他和一个大娘在
一块儿。那个大娘可能是脑子有问题,也许是中了妖术,痴痴呆呆的。那
只妖怪带她换了四个住处了。最后一次到老城区。我看他暂时没有害人,
就是平时过日子的样子。只是不知他天天出去做什么,一到饭点回来做饭
,推着那个大娘出去转。对外他自称是大娘的孙女。赵大哥你有什么消息
?”
赵允好奇的问:“咦?以往遇上这事你早上去大战三百回合了。忽然有
耐心了?”
“切,我才不会老让他看笑话,吃一堑长一智。我从徐警官那学到的,
人有好人坏人,妖也分该杀不该杀的。对不对。”
“哦,你师父是谁?”冷不丁他问道。
贺镇满脸诡异:“嘿嘿,我才不告诉你。人家是高人,高人都喜欢玩神
秘。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师父似乎真有本事,他干吗恨妖怪?”
“谁说他恨了,这是我的主意。我学法术是为了斩妖除魔。不过到现在
为止,记录还是零。赵大哥,你是人吧?”
赵允呵呵笑了:“怎么,我很可怕吗?好了,出旧城区了,你走吧。如
果你没信心打败我,那就别进这里。里面说不定有更厉害的人物。懂吗?
”
贺镇要说什么,只觉肩膀上一紧。晃悠着飞上了天。
“你干什么?放开,信不信我揍你。”不等他喊完,赵允的傀儡带他飞
上旁边大厦一丢。贺镇被撂在了楼顶上。
因为大雾的关系,赵允比原想的多花了些时间。转回老城区,雾气是散
了些,天色已然发沉。他两手提满袋子,装着买来的日用品。
蔡凝等他一回来,马上告假去会她朋友了。赵允翻开袋子,弄俩桔子慢
慢吃。顺便查看Kitty猫记下了什么。新买来的电暖气温柔的散发出宝贵热
量,将书店熏的暖洋洋的。今天还得忙呢,去哪里好呢?没等他上楼梯,
门口飘散来的气息令他停下。好重啊。
“赵先生,我想买本书。”清静沉稳的嗓音,吕恒站在柜台前,四处打
量书本。
“啊,欢迎,没想到你会来买书。”来的都是客人,没有赶出去的道理
。赵允耐住性子招呼。
“嗯,徐白常来你这儿嘛,味道挺新鲜。”
“那个工作狂,只有拉我到处乱转的时候才到这儿。吕队长要找他的话
,到刑警队不是更好。”
“我现在下班了。不想见到他。赵先生,新搬来的那户人家,你有什么
看法。虽说目前没什么动静,情况终究是反常。”
赵允冥思苦想状,哼上会儿,对他说:“带个人进来是她不对,我看她
闹不出大事。也许是有什么苦衷。你可别吓着人家。以和为贵。”
吕恒没说什么,挑出本传记付了钱。
他走后没多久,穆杰醉醺醺的出现在房顶,拽住他高歌一曲。赵允有涵养的听完他的歌,把他打晕后独自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