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暂住几日,元福公公收拾了些沈昱宸常用的物件,送到罗浮园去了。园子里人少,只有阮和一人在,元福公公交代了事情始末,便让阮和代为安排了,罗浮园是柳清持的住处,帝君过来,她是该让出主楼的,柳清持这几日住何处便只能让阮和安排了。
阮和见他红光满面,一脸欢喜,不禁笑了,“公公,帝君身体抱恙,您怎会如此高兴。”
元福公公笑了,道:“阮和冰雪聪明,莫非还猜不出不成,当然是为帝君得偿所愿高兴。”
“公公说的是。”阮和点头称是,秀净的眉目里亦添了几分柔色,她在罗浮园中守了多年,沈昱宸这一片心看得分明。
元福公公回忆起从前的日子,不禁叹道:“你不知那些年帝君有多想念柳姑娘,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夜,后来好不容易等来了人,可姑娘又时常伤他的心,姑娘回家那一年,帝君过的比之前任何一段时日都要苦,他嘴上不说,老奴眼里却看的分明。”说着不禁红了眼眶,沈昱宸是他看着长大,见他先前那般隐忍难受的模样,怎会不心疼。
阮和推开二楼一间屋子,命人将物什安置进去,其实已不需要再做什么布置,罗浮园中每一处都是出自沈云岫之手,门窗帘幔,摆设器具,皆是素雅怡人,清新秀致,可见其花费了好一番心思。
元福公公安置妥当便也退了出去,空荡荡的罗浮园里又只剩了阮和一人,朱廊外的棠梨树已结了硕果累累,忽然想起倾澜微雨中今年结下的梨只怕是无人食之了。
沈昱宸召来宋浩陵,隔着屏风交代了这几日的大小事宜,宋浩陵虽然觉得怪异,也没有多问,只一一应下了帝君的吩咐,随后便退了出去。
“宋浩陵还真是你的左膀右臂。”待宋浩陵走远,柳清持才缓缓说出。
沈昱宸笑道:“宋浩陵是拜相之材,宋家出帝师,若非已是繁盛至极,也不至于让他去领暗处的职。”
柳清持了然,宋浩陵明面上只是拟诏令,暗中却掌管着指点江山阁,整个靖朝九成九的密辛都在他手中,兼且朝中大小事宜也不知办了多少,多年未曾升迁,倒是委屈了他。
见天色已晚,两人便起身回了罗浮园,沈昱宸脸上的痕迹淡了许多,国君仪容,等闲自然不敢窥视,借着日色降落,宫人也发现不了。直至到隔水亭边,登舟涉水,湖中翠叶日渐展开,不日便要亭亭立起,荷风满怀。
“满湖荷花不日便要长起来了。”沈昱宸催动轻舟入水,湖风迎面吹来,心情也舒适了不少。
“嗯?”柳清持面露惑色,湖面上已铺了大片荷叶,长起来不消几日光景,又有什么值得提起的?
“你初来靖宫,便是在这隔水亭边,背着琴对我下跪,不愿与我相认。”沈昱宸望着她,记起往事,几分感慨。
柳清持眼角微挑起,眼波里泛起潋滟柔光,“不过自作聪明,徒劳无功。”那时他一眼便认出,让长宁公主代为引荐,确实是白费了一番心思。
沈昱宸低声笑了,算是承认了她的自嘲。她的模样虽遮住了,可那身清冷淡漠的感觉是遮不住的,认出来,也是无可厚非。他在心底对她有着一份长久的执念,连他也说不清何时生根,何时生情。
小船靠岸,天色渐昏,小楼中阮和已燃上了灯,廊下徘徊,有美一人举袖将红灯笼撑在檐下,身姿纤细,眉目如画,清灵秀美。见来了人,才从容收了竿,垂目下拜行礼。
“平常不见你点这么多灯。”柳清持望去,长廊下一排大红灯笼,光华如水,缓流入小楼中去。
阮和轻声道:“姑娘入夜不出小楼,不知帝君习性如何,还是点上的好。”
柳清持也便随她去了,入了小楼,倒了杯茶给他,道:“招待不周,你且自便吧。”
言罢,便转身上楼去了。沈昱宸摇头暗笑,当真也就自便了,清持是在故意躲他,平日一入夜就催他早些回含章宫,今次回不去,她便只能早些上楼了,只是,如何能躲得过?坐了片刻,沈昱宸深觉无趣,便也上楼去了。
屋子里一股清淡的草木香从香炉中袅袅溢出,拨开珠帘,沈昱宸踏入内室,便见临窗的美人靠上侧卧着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儿。柳清持方沐浴毕,发梢仍带着些微湿,身上也不是白日里穿的那身绿衣了,换了身宽松的素色衣衫,裙边露出半只玉足,晶莹雪白。听见愈发近了的步声,不禁皱眉闭目,“我想休息了,你请回吧。”
沈昱宸坐到她身畔,眼底藏笑,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眉心,“装糊涂,你明知阮和根本没有给我准备屋子,让我回哪儿去。”
柳清持眉头皱的愈发深了,她的确猜到了,方才阮和并未告诉她另备了一间屋子,她故作不知,便是想让他退出去,只是他却主动捅破了。离得这般近,沈昱宸自是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温润的唇抵上那拧紧的眉心,柳清持也便不再装了,睁开眼,沈昱宸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相闻,莫名吹得人脸上霞晕染透,一手将他推开,柳清持坐起身道:“如此,那便让与帝君,我另寻一住处。”
沈昱宸伸手将她拦住,叹声道:“罢了,我今夜睡在外间,定不越矩,可行?”不待她回答,便顺势将她圈在怀里,倚靠着自己,微有些怨辞,“我在你身上,也算是受尽了委屈。”
柳清持无法反驳,他说的是实话,唯有缄口不言。沈昱宸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道:“迟早要讨回来。”
她的后背抵着他的胸口,隔着几层衣料也有一片温热,纵然对他心有歉意,只是她不愿做的事,连自己都无法勉强。沈昱宸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只言片语,只得松开她,自去沐浴,末了一声叹息直撞击在她心上,多少情绪都落入她耳中,稍许落寞。她眉尖微蹙,下了美人靠,起身上床,将床幔放下,闭目安睡,却久久难眠,心中如翻江倒海,不得平息,他虽时不时与她做些亲密的事,却不曾像此时这般强烈。过了好一会儿,外间传来轻微的声响,是沈昱宸已在外间的榻上躺下了,长夜漫漫,彼此呼吸相闻,却不知几时才睡过去的。
次日晨光熹微,清风拂动素色纱幔,一阵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痒痒的极为熟悉。柳清持喉间溢出一声轻吟,含着两分被吵醒的不悦,缓缓睁开了眼。却是沈昱宸撑着头躺在身边,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间,俊目里满是笑意。
“起这么早做什么?”柳清持不愿睁开,又闭上了。
“习惯了早朝,醒早了,”沈昱宸道,“真想日日看着你睁眼。”
柳清持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向上的一只耳朵却泛起霞色,日日看她睁眼,岂非是要日日同床而眠,心中暗叹,怕是避不开了。果不其然,沈昱宸见她颈子上染起淡淡红晕,情不自禁靠过去,温润唇瓣滑过颈上肌肤,轻唤着她的名字,原本扶在腰间的手,隔着轻柔的衣料,渐向上滑去,挑开了衣襟。似水柔情,佳期如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待到他起身,已是日头高照,命人备好沐浴香汤,才掀开床幔,将柳清持抱起,除去被汗湿透的薄衫,浸入了水中,许久才换上干净衣物,命人传了膳。柳清持脸色有些苍白,些许淡淡的倦累,沈昱宸看了心疼,却又被内心的欢喜替代,盛了汤送到她口中,温声道:“累着了,先吃些东西。”
柳清持脸上发烫,却又无法反驳,垂目道:“不敢劳驾,我自己来。”
“清持,”沈昱宸无奈唤她,“莫要跟我赌气,快些吃了。”
柳清持转过头去,不领情,“昨夜是谁说不越矩的,君无戏言。”
沈昱宸凑过去喂了她一口汤,一边笑道:“昨夜我未曾做过什么,我们是今天早上才亲昵,算不得戏言。”
“你何时变得这般无赖了?”柳清持拧眉望着他。后者则一脸云淡风轻,笑容不减半分,只道:“我说的分明是事实,你的感情如此内敛,如何等得你来亲近我的一天?”柳清持竟无言以对,闷声用了早饭,这会子该叫午饭了。
阮和此时恰推门而入,屈膝向两人行了一礼,自去整理内室,缠绵的气息还未消散,打开窗户,往香炉中添了一把香料,掸平被褥,掀开却见点点血迹,这即便她猜到了两人今日晚起必有因果,此时见了落红仍旧是红了一张脸,匆忙换上干净的床褥,退了出去。
柳清持见阮和低头抱着一床褥子出去,可耳朵分明红透,一时觉得没脸见人了。沈昱宸慢条斯理地吃完,又将她抱起,安置在了床榻上,自己刚想躺下,便见她挪到了外边,明显是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