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岫见他如此心狠手辣,不禁心中一跳。闻悦受制于他,想必也是日日胆战心惊。
“还不快滚!”顾恒厉声呵斥!庞和尚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云岫。”顾恒望向他,掩在鬼面下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你终于来了。”
“你一直在找我?”沈云岫心有疑问。
顾恒沙哑道:“是,我一直在找你,我们顾家的血脉。”
“你是何人?”沈云岫一惊,我们顾家,意思是眼前这人也是梁族皇室,可据他所知,梁族皇室已无活口,又哪里还会冒出这样一个人来。
“我是何人?”黑衣人冷笑一声,别有深意,“云岫,你的母亲顾微澜唤我一声二哥。”
“二哥,顾恒!”沈云岫脱口而出,脸色已经变了,“这不可能,顾恒,早在梁国亡国之日就已经死了,以身殉国!”
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人竟是梁族首领,太过荒唐,难以置信!
“为何不可能,我梁族太子顾慎尧乃是百年难见的治国奇才,忍辱亡国,不战而降,不过是顺应时势,大敌当前,非常之举,岂会不留后手!”谈起顾慎尧,顾恒一身的诡异气息也变得严肃起来,那是他终其一生高高在上的王。
鬼面下传出一声嘶哑怪笑,直听的人不寒而栗,“二十四年前,皇兄知国之将亡,故此安排我与他决裂殉国。当时有人扮作我跳了城墙,而我也再不现于人前,用刀毁了容貌,吞碳哑了喉咙,彻彻底底从这世上消失。全是皇兄深谋远虑,才得以保全今天的梁族。”
“你想做什么?”沈云岫心中警惕,此人对自己都如此狠辣,到底多深的执念,才能够活在暗狱中二十四年,连心都要扭曲了!。
“做什么?自然是复仇了!”像是一头猛兽,嗅到血丝的味道,连心都在骚动。
“复仇?找谁复仇?”沈云岫丝毫不看好他,“当初不战而降的是顾慎尧,他是第一个亡了梁国的人,其次才是靖宇帝受降不杀,这两人如今都已是白骨一具,你还想找谁复仇?”
“竟敢不敬先人,放肆。”顾恒气息忽的一变,直逼人面,立刻就要出手教训。
闻悦见情形不对,怕他伤了沈云岫,连忙上前阻止,“殿下息怒,大公子从小长在都城,不明白其中种种曲折,也是情有可原。不如今日先让闻悦规劝,明日再带他来见殿下,可否?”
“我倒是忘了,你还一无所知,不晓得沈氏兄妹做的那些勾当!”
沈云岫直言不讳:“我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如今太平盛世,实在不需要再有什么复仇,你是我的亲人,我也不希望你强行不可为之事,到头来落得个灭族的下场,梁族百姓未受战火之苦,你又何必制造动乱,扰了他们的太平日子。”
“你果然是万事不知,才能说出这般没心没肺的话来,也怪不得你。”顾恒目光深沉,向他吐露这二十年来日日夜夜的煎熬,“皇兄降国以后,为梁族朝臣所不齿,日日有人在宫前怒骂。一日两日,也便罢了,日子久了,直骂的人心烦,也就直接杀了,整整一个月,该死的人都死了,耳根子也就得了清净。”
沈云岫叹道:“如此暴虐,就算不降,也怕是难以长久。”他天性良善,听到如此暴行,难免心生悲悯。
“你懂什么!”顾恒怒斥,“那是皇兄故意而为,不做出这等昏庸模样,怎么瞒得过沈晔宇的眼,你当真以为梁国降后安然无恙么,整个皇室活下来的仅有皇兄一人,该杀的人早就暗中杀了,留下皇兄不过是落个贤良的名声而已。”
顾恒已经疯了,沈云岫无意再劝,改朝换代不过是时势所趋,靖宇帝受降,留得梁族将士子民千千万万,后患无穷,在后世看来,简直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人诟病。倘若不绝了梁族皇室的血脉,梁族这降的也太不切实际了些,国中之国,岂容他长存,换做他人,怕是这纸降书都直接撕碎了打过去!
顾恒接着说道:“沈晔宇逝世后,皇兄潜入都城三载,要不是沈宁芊那妖女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将他迷惑,又怎么困得住他。”
“姑姑?她智计百出,想要抓个人绝非难事,顾慎尧若无谋逆之心,又何必潜入都城,再者姑姑与风渊国师早已结了缘,又何来迷惑一说。”沈云岫心中哀叹,他们都似锦璇一般太过沉溺于过往的尊荣,而对一朝身为人臣无法接受,拼了命的想要回到那高高在上的曾经,焉知过往一去不复返,经年累月,竟成执念。反倒是那普普通通的百姓,都是一样的过。
顾恒听他为沈宁芊辩解,不由大怒道:“你可知皇兄在降国前就已两度向沈宁芊求亲,均被直言拒了,沈宁芊又岂会一见皇兄就对他青眼有加,分明就是她故意为之,设计陷害。”
“你寻我来,告诉我这些又有何用?”沈云岫静静望着他,“我没有你的亡国之痛,我的母亲虽姓顾,却是旁支,后又嫁了我父王,我母亲已经逝世了,俗世里的一切都不该再去打扰她。”
“你是我的舅舅,我希望你能安稳度过余生,往事不可追,放手吧。”沈云岫拉过闻悦,“闻悦本就是我的人,我带走了,告辞。”
“有关于你父母的事你也不想知道么?”顾恒淡淡一句将他留住。
沈云岫没有回头,“我想知道自然会去问父王……”
“他不会告诉你真相。”顾恒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丝丝扣扣夺人心魄,“他怎么可能会告诉自己的儿子是他亲手杀了发妻,也就是你的母亲顾微澜。”
沈云岫耳边似炸响一声惊雷,连心都停止了跳动,仿佛溺水的人,连呼吸都是困难,拼尽全部的力气才从喉中挤出四个字:“我不相信。”
父王母亲情深似海,天下人有目共睹,怎可容得他胡言乱语,定是他有意离间,也是可笑。他父母之间的感情人人称羡,父王杀了母亲,这怎么可能,他绝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