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如果刚才和她的时间再待久一点,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可以继续强压住那一巴掌,向她的脸上狠狠掴去。不过这样也好,看她之前的反应,放出那些话多少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再则眼下就是她亲子的神谕仪式,量她吃了熊心豹胆,也不会傻到用自己的私心去破坏,成为日后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毕竟,她最渴望得到尼撒的关注,并不是要舍此代价去换取一个决裂的背影。
直至双脚踏进府门,里斯浦的脑中也仍是没有腾出半点位置去考虑相关神谕仪式的事,无疑现在米梯斯所做出的动静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空间……“哗——!!”
很突然地,里斯浦因身后一连串“淅淅唰唰”的声音极不情愿的停下了脚步,抬起手烦躁的摁摁眉心。在外面本就有一堆纷杂烦乱的事务等着处理,没想刚回到府邸也不能清净半刻。这帮下人,自从洛西入住以后,不知内情的他们就真把她当成了这里名副其实的女主人,无论男仆女侍全都跟着性情大转,在他面前开始变得有恃无恐,完全将他这位正主的威信抛诸脑后。这不,他之前回府分明说过未经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迈出府门一步。现如今这个时间点上……多半又是哪个在洛西的包庇之下乱混出去的。
“把本大人的话当作耳旁风了,是不是?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两天府邸之中暂停晚宴,若是谁再敢随便出去,连夫人也保不了他。”里斯浦声色俱厉的转过身,打算趁此机会逮住这个人好重振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却看见对方正蹲在地上捡着什么东西。借着皎洁的月色走近几步,方才看清原来是埃吉贝的药师——小樱。
“啊,哦,哦……祭,祭司大人!”见到里斯浦,小樱也顾不得地上的东西就满脸惊慌的从地上弹起了身体,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忘了手脚应该摆放的位置。
“是你?”里斯浦走过去,在小樱的面前曲膝蹲下,好奇的看着洒落一地,让人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野果和几小捆或许能被称之为“树枝”的细木棍。“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这些都是专为治疗陛下采集回来的。”
“是吗?”只是把滚落满地的野果捡起以后,里斯浦就起身递给了小樱。大概是碍于曾经那位珂莉斯殿下的缘故,每每面对这个年龄与洛西一般大的少女时,他的心里都会多出一份警觉,总觉得她行事诡异,却又抓不住什么把柄。还不止于此,早在她出现在祭司府的第一天,他就对她甚是在意。如果她真的是埃吉贝的药师,那么珂莉斯殿下现又身在何处?纳布一姆也是从尼撒的庆功宴结束之后就无音无信到现在,所以他就更加怀疑面前这个药师的真实性,尽管连洛西自己都说她是她在异世最好的朋友。
“小樱,我可不可以向你打听一个人?”
“大人言重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奴便可。”
“珂莉斯,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里斯浦本来问得小心翼翼,没想到小樱的回答倒意外干脆,不禁让他喜出望外之余又惊诧连连。
“她现在人在哪里?”
“回大人,小奴不知。珂莉斯大人曾是埃吉贝的药师,也是小奴唯一的师傅。她离开埃吉贝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后来偶有听主人提起过,说她可能是回到了弋兹帕特的部落。”
“弋兹帕特?”当听到这个名字时,里斯浦内心郁闷的拈起了眉头。弋兹帕特对于普通人而言永远都是一个拥有神秘背景以及充满恐怖咒术的种族,谁都无法知晓他们在这个世上到底存活了多长时间?又是什么时候淡出了大家的视野?比两千六百年前还要更早的开始,他们为众人遗留下的印象,就一直介于浅薄的神与人、善与恶之间。
“是的。”
“那他们的部落都聚集在什么地方?”
“小奴不知道,因为连我家主人也不清楚。”
“哦,是吗。”小樱的回答让里斯浦倍感失落,神情也变得有些呆滞。唯一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他依然一无所知。不过听闻这个小药师和珂莉斯殿下之间的关系,他希望一切真的都只是自己的多心。“洛西呢?你不是留在房里照顾她吗?”
“她坚持要留在药房,才特意吩咐小奴出门寻找药材为陛下配制解药。”
“恩,近几天城内都会戒严,我从今天开始也必须留在神庙直到王子殿下的神谕仪式结束。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洛西就交给你照顾了。切记,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坚决不要出门,以免危险。”听小樱这么说,里斯浦深知在尼撒的病未痊愈以前,洛西是绝不会乖乖待在房里休息的,所以他也就不必再多说什么。
“是,小奴谨记。”小樱欠身完礼以后就蹲下身继续捡拾那些铺撒在地的药草,接着全都笼统抱在怀里便先行一步离开。
里斯浦原本也是要尾随小樱身后离开回房的,却无意瞥见之前药草撒落的地方躺着一块破旧的方帕。心想大概是小樱用来包裹草药时忘掉的,便弯腰捡起准备顺道给她送去,竟再次意外发现……方帕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几排不规整的文字。
“这是……”透过朦朦月光,里斯浦将方帕上的文字一个个逐步辨认仔细,却瞠目结舌由这些文字组合而成的内容。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自己之前所有的疑虑都变成了事实?……抬起头看着小樱离开的方向,里斯浦懵然的垂下手臂将方帕紧紧攥在了手中,眉心又重新拧成了一个结。深夜寒风四起,吹散了上空集结的浮云,隐去了幽明的满月,可深邃的夜色仍然罩不住里斯浦惨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