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对大人早就有所耳闻,所以也不再和大人多绕圈子。今日特意拜会,洛西只为一事相求。”洛西开口回应着光柱内那抹亦近亦远的声音。闭着眼,以心念咒的她干脆表明此次目的,将话说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既然殿下心中已酿成计划,何必还向耶利米寻求帮助呢?”那一端声音的主人耶利米正是鼎鼎大名的犹太第一先知,即使相隔着一段这样距离的次元空间对话,可耶利米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温润谦和。
“世人都传大人是无所不知的神谕之子,天文地理皆通自晓。那么相信大人对两千六百年前的一切也自是看在了眼里,洛西不求其他,只望大人能够为我明示当年害我母后的真凶。”洛西无暇理会耶利米的说法,她找他的目的只为那个拥有强大能力,破除小樱体内的魂卜以及对弋兹帕特族极为了解,躲在米梯斯背后操纵的幕后黑手。
“世间万物皆由因果而循序渐生,殿下已经放出了线索,又何须急于这一时之快呢?”耶利米始终淡定的声音听上去真是急死人不偿命,何况还说着一些类似佛语,容易让人头起大包的话,反正绕来绕去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洛西的问题。
“怎么可能不急?眼看就快到米梯斯临产的日子了。曼丽坎木还留在南宫,而且米梯斯服过以我的血液作为药引的药剂,她已经知道我就是塞米拉米斯了。”相比之下,洛西的语气就显得异常激动。
“殿下,你知道耶利米为何会让约雅斤陛下在尼布甲尼撒面前提起你前世的名字吗?”
“你还说,就因为你这一句话,害得约雅斤现在浑身是伤……”听似耶利米的话难得回归了主题,可是他不说则以,这一提让洛西一片空白的意念中开始掺进尼撒对着自己面红耳赤,欲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我是故意的。”那端耶利米的声音断然拦下洛西的话,“尼布甲尼撒绝不容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提起塞米拉米斯的名字,所以我才故意骗约雅斤陛下激怒他,让他能够想起你,想起塞米拉米斯。”
“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利用约雅斤去唤醒尼撒的记忆?难道你不知道他最讨厌的人就是我吗?你不想救出你的陛下了吗?”听见耶利米的解释,洛西实在难以理解他这种做法的用意。
“救,自然是想救,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亲手照顾长大的陛下。可是就算我拥有预见未知一切的神力,也改变不了两千六百年前已经发生过的事。‘巴比伦之囚’是上天的愤怒,是圣殿对犹太全族的惩罚,耶利米再也不会去为那位陛下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了。”……说完这些,光柱之中嘎然止声。纵使看不见他的脸,也完全可以依据那抹逐渐低沉嘶哑的嗓音感受耶利米纠结的心情和他无奈叹气的样子。
“耶利米理解殿下想要和自己皇姐在一起的心情,但是前世的曼丽坎木已经死了,就像‘巴比伦之囚’的发生一样无法挽回。既然殿下在初回巴比伦之时都执意拒绝尼布甲尼撒的感情去守护原有的历史,现在又何必大动干戈的改变呢?”耶利米继续说道。
“所以你这是在告诉我,无论我现在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曼丽坎木必死的命运,是不是?”洛西反问道,语气中掩饰不住自己的心痛。
“殿下,待你的记忆碎片完全重合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虽然尼布甲尼撒现在的记忆里暂时只有你今生的印象,可你前世的一切都已经深深烙进了他的意识之中。不然你以为当初被万人捧在手心的尼撒王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来乍到,叫成洛西的异族少女执着迷恋?因为你就是他等待了千年的爱人,他爱的不是成洛西,而是属于塞米拉米斯的转世。两千六百多年,为了你,他的灵魂甘愿被圣殿放逐在巴比伦无际的上空徘徊游荡,没有你在身边,他连一只最普通的飞鸟都不如。一旦你不回来,圣殿就会将他的灵魂封印在美索不达米亚最深暗的地底之下,让他永生永世承受暗夜炼狱的桎梏煎熬。至于殿下曾经那个奇怪的噩梦,也并非圣殿将你召回巴比伦的暗示,那是你自己的心境所示,是你的真心祈望。你忘不掉美索不达米亚,忘不掉巴比伦,你深爱着这里。”耶利米很是直接的点破了洛西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同样失去了一段珍贵记忆的两个人,即使来世形同陌路,冥冥意识中却都还是依恋着彼此。
耶利米的话让洛西悄然失神,暂且不计他这番话的可信度。可当初她确实很奇怪尼撒为什么在看见自己第一眼时就展开了迅速猛烈的追求攻势。
“按照你的说法,前世的我同样死过一次,所以今生也摆脱不了了,对吗?”洛西细声呢喃着。都奇曾说过她的回归是圣殿耶和华的恩赐。可是一切本已过去,两千多年前的她也不过化为了一缕青烟,为什么还要让她回来?她不怕死亡,她所害怕的,只是再去承受那些已知的痛苦。
“……”那头突然又没了声音,两边都相对沉默了数秒之后,耶利米才重新开口道,声音尤其沉重。“殿下,前世耶利米和我王约雅斤欠你的人情,今生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如数奉还。”
人情?耶利米说欠她人情?她有没有听错?而他到底又是什么意思?“耶利米,我想见你一面。”事情的发展貌似越来越悬乎了,耶利米的说法和里斯浦、纳布一姆他们倒是相差无几,可他们谁也没有彻头彻尾的告诉过她遗失的那部分记忆。她想知道,迫切的想要当面向耶利米问清楚。
那端又闭口不语,洛西以为是他在犹豫,刚想开口,便有一阵空碎但不乏整齐的脚步声游窜进耳……她好奇的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方才确定这是属于军人特有的步调。不过半会儿,步伐静声以后,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唏唏哗哗”杂音四起。洛西微微皱眉,这种声音让她联想到了之前约雅斤手脚上的铁链镣铐。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单方的凭借声音去猜测那端的形势。可是这些奇怪的声响让她感觉很是诡异,总有种阴郁不祥的预感罩满心头,正当她打算默不作声的继续听下去时,额头处的灼热感也在随此一点点的消失,微渐转凉。她着急的再次凝聚心智意念也无济于事,就在印堂的温度降至一片冰冷的刹那,她的耳膜最后抓住了一丝“吱呀”,类似拉开木门的声音……
缓缓睁眼看着面前水盆里平静无波的水面,洛西忧心忡忡的拧紧了眉头,对刚才的所闻耿耿于怀。房间里依旧回荡着没药醉人的馨香,没有水漾的涟漪,没有耀眼的光线,也没有她念泣心咒时的怪异音色,只留一片安静。伪动之后,一片残剩的虚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