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蒂率先带出一部分人马前攻,由尼科在后面拦截……老夫本想连夜赶抄近路报信,可是洛西小姐说治标更需治本,要想彻底击溃乌蒂一干人,就必须找出一个可以制服她的人。”当初洛西提出自己想法的时候,他是坚决不同意,毕竟这样做太冒险,而且尼科是否会合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洛西?”在驻地的营帐内……尼撒阴沉着一张脸继续追究着之前的事。
“是。多亏洛西小姐聪颖智谋,才避免了这场战争。”
“这么说来,尼科是你们带来的?”视线忍不住飘向另外一边,她低着头坐在离自己最远的地方,闷不吭声。
“没错。不过要让尼科妥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得已,才让布斯特作为抵押人质。”
“呵呵。”费占大略说完全过程以后,尼撒却突然轻笑出声……这种危险的处事风格,的确很符合她的个性。不过,她在做这些之前,到底有没有顾虑过他的感受?到底又知不知道他也会跟着担惊受怕?
“你和父王早就什么都知道?”
“陛下恕罪。”费占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似乎心知肚明。
尼撒看着他,再看一眼仍然没有任何声响动作的洛西。“乌蒂真是忽姬布之女?”
“陛下,老臣恳请陛下放过忽姬布父女二人。”费占额头沾地,行起叩拜之大礼。
“放过他们?”眼睛再一次不自觉的瞟向她,停留在那只被药布包扎的右手上。“父王宅心仁厚没有计较他们,本王绝不会心慈手软。”以前乌蒂是怎样对待洛西的,他一定要双倍讨要回来。
“陛下,忽姬布苦心二十多年,直到现在才能和乌蒂团聚。而对于乌蒂来说,忽姬布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苦心?”尼撒不禁为这对字眼感到好笑,出自费占之口好笑,用它们来形容忽姬布这样一个人更是好笑。“费占,这样为忽姬布求情,你是别有用心吧?”
“陛下明鉴,老夫确实饱含私心……”他并不打算矢口否认。
尼撒不清楚,到底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事?“如果本王说,非要取他们的性命呢?”
“费占愿意代他们受死。”这次,就连一直坐在那里发呆的洛西也往这边看过来。
“费占,你刚才说过会誓死效忠父王,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费占仍然蹶着屁股半匍在地上,“望陛下成全。”
“成全?……费占,本王倒是好奇,你一直秘密为父王办事,为什么现在竟会为自己的死敌求情?”
“陛下,其实多年以来,忽姬布也是被迫做着这些苟且之事,就算后来和乌蒂相认,也是独自一人承担着很多。念着这份爱女之心,诚求陛下网开一面。”
“被迫?”再也坐不住,洛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费占面前。“什么是被迫?乌蒂使尽阴谋害死这么多条人命,是被迫?还是说,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兴复亚述?”只要一说到这些问题上面,她就无法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洛西小姐,你不也为乌蒂求过情吗?”费占直起身子看着她。
洛西顿时语塞,只顾发泄激动的情绪,都忘了就在刚才的不久是有这么一出。“我只是不想让她的孩子成为没父没母的孤儿。”……她深知那种痛苦。
又是那抹慈和的微笑出现,费占继续转过头去向尼撒请命,“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请陛下放过两人。老臣听说忽姬布也已经被大祭司软禁起来,对于现在的巴比伦来说,忽姬布还是乌蒂,都已不足以前的威胁。所以陛下,请你从轻发落。”
“你是什么原因?”洛西和尼撒所想的一致,费占同忽姬布的立场根本就是南辕北辙。按理说,费占是巴不得忽姬布早点消失了事。可为什么,他却说出“愿意代替两人去死”的这种话?
费占没有直接从正面回答洛西的问题,“看在老臣多年为先王效力的份上,请陛下准许老臣的条件。先王已逝,老臣也早有追随之心,望陛下成全。”
“费占,你对本王说实话,为什么要为忽姬布求情?”理由,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费占停顿了半晌,才又缓缓开口,“老臣……对斯嘉图格家族的每一位族人赎罪。”
“斯嘉图格?”无意之中,尼撒和洛西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再同时转到费占身上,“什么罪?”
“逆族之罪。”
“费占大人,你不要告诉我……”洛西郁闷的猜测着,千万不要告诉她……在费占曾经的青葱岁月里,忽姬布是他的救命恩人。
“忽姬布是老臣的兄长。”是他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弟。
“什么?”一时无法确信自己所听见的,尼撒激动的弯下膝盖,跪在费占面前,“你再说一遍。”
“除了先王,老臣一直向所有人隐瞒了‘斯嘉图格’的族名,老臣和忽姬布同样出生在以前尼尼微最显赫的斯嘉图格祭司家族。”身为斯嘉图格家族“逆经叛道”第一人,他早就厌恶了亚述王的血腥统治。却也一直有愧于自己的家族和族人,自从被派往巴比伦以后,他几乎就和家族切断了所有联系,那个对着神发誓会致死效忠亚述帝国的辉煌家族……既然选择了巴比伦,就注定要和族人决裂对立,可是他却从未后悔过,唯一最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那份愧歉之心,而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这一切,补偿斯嘉图格家族最后两个人。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尼撒和洛西都愣在原地动弹不得。久久的,尼撒才开口,“费占,你应该很清楚欺骗本王的后果。”
费占布满皱纹的额头重新和地面接触,“老臣不敢。先王对老臣恩重如山,老臣不敢欺瞒陛下……只是恳请陛下接受老臣的提议,让老臣代替兄长受罚。”也算是圆了自己最后一个愿望。
看着费占的后脑勺,尼撒表情复杂……“你先出去吧,本王会仔细斟酌。”
“是,老臣告退。”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费占原本瘦可见骨的脸上更是显出几分苍白憔悴。
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突然,戏剧般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来不及思考和应变。看着被放下的门帘,洛西突然很明了费占目前的心情。
“请依据你们巴比伦的律法,饶过忽姬布和乌蒂吧。”也算是报答了费占上次的救命之恩。
“成洛西。”见她冷然的说完一句话转身就要走,尼撒着急得两步跨到她的面前挡住。
“什么事?”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
“你……”语结,看着她如此陌生的眼神,竟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你,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对本王说话。”大脑短路,临时找出的托词。
像看怪物一般,洛西抬起头正视着他的脸,毫无畏惧,“就因为这个无聊的理由?”……似乎觉得和他说话是一种精神累赘,再次擦肩而过。
“你不是说我们之间还有一些话不得不说吗?”幸好及时的抓住了一个话题。
“改天吧,今天我累了。”接踵而来的问题和状况,压得她的心都快喘不过气来,真的好想快一点离开这个时空。
突然一只厚实温热的手掌拽住了手臂,使劲往回一拉,洛西又被迫和尼撒正面相对。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依旧一双冷漠,一双炽热。
“成洛西,你到底还要怎样?珠宝首饰?权利地位?还是,你要本王把心都掏出来,才肯罢休?”捏住她纤细手臂的大掌越来越用力,恨不得立刻将她揉碎一般。
洛西也不服气的猛力拍掉手臂上的钳制,不说还好,不想也罢。她真的很气,很恨,却总是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像费占之前所说,尼撒杀死拉舍斯夫是理所当然,而拉舍斯夫如果杀了尼撒也是合乎常理。
“啊……我死,我去死,干脆我去死,本来就应该我去死……”发疯似的蒙住耳朵尖叫,她真的快要崩溃了,超负荷的承载,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洛西……”看着她这样声嘶力竭,尼撒的心比她自己还要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拉舍斯夫非死不可?”紧紧扯住他的衣领,她始终都无法接受拉舍斯夫的离开。
……拉舍斯夫?……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她都是为了拉舍斯夫。
“他必须死。”顿顿字句,干脆利落。
“不是还有很多办法可以和解吗?为什么非要走出这一步?”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球快要突出来,白净的眼球也变得异常血森恐怖。
尼撒的心底泛起浓浓酸楚,曾几何时,她用这样的情绪对待过自己?……嘴角轻轻的挂起,他的心真的很冷,“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想要看到埃及战败的没落,本王都为你做到了,怎么?不乐意了?”
她所希望的?……不会的,她只是不想要乌蒂的奸计得逞,并非是要了拉舍斯夫的命。
“再说了,他不死,本王又怎么可能得到你?”轻佻的勾起她的下巴,几次心理和精神上的背叛,真的激燃了他满心的报复。
她听得清清楚楚,乌蒂之前说过的话……求过他,求他放过拉舍斯夫,可他还是把剑刺了下去。“你休想得到我。”
“是吗?”手指离开那抹细腻的触感,尼撒的心被割痛到死寂。
从她身边绕过,背立而站,“不要太高估自己。”
“那可真是很抱歉,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把陛下刚才的话都当真了。”
稍后,她才听见……沉重渐远的脚步声,然后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再则……门帘被重重甩下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