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原本就是个外表娘们,内心粗狂的真汉子,可却被姬寒寻搞成现在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她恨了姬寒寻几百年,刺杀了他无数次,当然没有一次成功。但是现在自以为的假想敌威胁到姬寒寻时,又犯贱的担心起来了。
海棠有些不雅的吐了一口唾沫,横摆着大刀,向姬一云两兄弟走去。她拍了拍姬寒寻的肩膀,粗声说道:“喂,这个假冒你的家伙我早就发现了,找了他一圈,现在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大的胆子呀!”
姬一云和姬寒寻两人转头看了海棠一眼,随即异口同声道:“你先出去。”
“什么?”看见这副架势,海棠不由蒙圈,在这种异常诡异的气氛之下,她摸了摸脑袋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她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她猛的一把抓住姬寒寻,“哥哥,你叫他哥哥?”
“难道……”海棠如梦初醒的看向姬一云,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你是老大?你不是死了吗?现在怎么又活了,难道我是见鬼了?”
海棠一向这么咋咋呼呼,可是在现在这种气氛尤为沉重的情况下就不由的突兀起来。姬寒寻难得的严肃,他皱起眉,对海棠说道:“你快给我出去!”
姬寒寻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吼得海棠是一愣一愣的,他呆了几秒,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可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委屈是怎么回事呢?
“还不快滚!”姬寒寻不耐烦起来。
“你。”海棠眼睛一红,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跑开了,她可跑到一半她又觉得自己太弱了,想要做点什么挽回自己的颜面,但脚不受控制。
看到海棠的样子,姬一云不由笑了笑,他随意坐到地上,脑袋靠着墙。“她还是没变,不过你真的是有点凶了,她看上去有点伤心了。”
“哥哥,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呢?我那时候是真的以为你死了,若不是那次意外碰见,你可就打算永远不告诉我吗?”
姬寒寻显然是无法理解的,此时他看上去很痛苦,像是被丢弃的小孩儿找到亲人后的那种委屈与愤怒。
“告诉你没有意义,我这次来找你,不是为了其他什么,就是想来交代你一声,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了。”
“那哥哥也得告诉我什么是无谓的事。”
姬寒寻是个怪小孩儿,他和姬一云是同一天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没有母亲没有父亲,他们生而为魔,惊世的天赋让他们两人成为了魔教最强大的存在。
但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世人只知道姬一云,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姬寒寻,他有着不输于姬一云的实力,但心智却如同一个孩子,时而又无比很辣,如同魔鬼。他时常是姬一云的影子,默默地跟在姬一云身后,叫着姬一云哥哥。
姬寒寻很聪明,他看的出来姬一云这一次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回到绝命山。只是他不明白,难道坚持了这么久,现如今到了最后一刻又要放弃了吗?
“哥哥,这是为什么呢?你隐匿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生吗?现在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为什么又要放弃呢!难道哥哥不怀念我们一起的日子吗,难道哥哥又要丢下我吗?”
姬寒寻越说越激动,他满脸通红,眼睛睁的大大的,双手使劲摇晃着姬一云。他大叫,近乎疯狂。他是个怪小孩,是个大魔头,任何伤害他伤害他哥哥的人都要死。
“小寻,你总是长不大。”姬一云很无奈,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倘若他疯狂起来,整个九州都会被搅得翻天覆地。
“哥哥,怎么才算是长大!我不容许你死,绝对不会容许你放弃自己。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得到忘忧草,然后……”
“够了。”姬一云打断,“我不想谈论这些事情,我来就是想给你一个忠告。毕竟你是我的弟弟,也是我少有能告别的人之一。”
姬寒寻低下头,不说话。和姬一云一模一样的脸上是倔强是执着。和以前一样,遇到任何他不喜欢的事,他就会死死的站在哪儿,等着别人妥协。
“我从来都不会干扰你做什么,这一次也一样。我只是和你道别,至于其他我言尽于此。正魔两派纷争多年,归根结底只是信仰不同。如果我不是现在这副样子,我也不会妥协,毕竟信仰不可改变。”
姬寒寻依旧没有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像两只蝴蝶,让他的神情越发不可琢磨。
姬一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轻叹口气,道:“再见。”
“哥哥。”
姬一云停下脚,回头看向姬一寒寻。却发现他已经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无比怪异的笑容,抽动着嘴角,看着让人发慌。
“哥哥,你现在应该很痛苦吧,血魂珠对你来说是如此大的消耗,看看,你冷汗都冒出来了。”
姬一云其实一直都在压抑着他的痛苦,可是现在却似乎越来越清晰了。他嗅到了血的味道,血魂珠在他体内突然活跃起来,让他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他甚至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哥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能再看你死一次了。小寻太害怕了,你可是小寻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哥哥呀!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生存的权利呢!”
姬寒寻的确还是那个偏执的怪小孩,但姬一云没有猜到的是姬寒寻会违背他的命令。从前即使再不愿意,他也只是不要愿意,从来没有违背过姬一云的意愿。
“哥哥,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从你见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打算放你离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留在我身边,看着我把你从地狱拉回来。”
重阁门。
“你说什么?”
“小衍,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武断些了。其他五派的人要是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场风波呀。”
罗云和南天急急忙忙赶往中岛,一把推开石门,齐声说道。衡衍早就料到这两人回来,他将目光从石壁上的水墨画移开,看向两人,没有说话。
罗云沉着脸,似乎这一刻她又感受到了独属于衡衍的任性。“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六大神器也在你手上了,为什么又突然反悔?”
“难道又是因为那个丫头吗?她联合姬一云把你伤的那么重,为什么这么护着她,你是着魔了吗!”
罗云一口气说完以后,却发现衡衍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上去毫不在意。火气不由更盛,但现在衡衍是掌门,她必须要忍住,她不能逼衡衍,否则他只会和乌零露越走越近。
“小衍,说说你的理由吧,你要放弃剿灭魔教,总得有个说法。”南天这一次也不再站在衡衍一边。
相对于这两人的火急火燎,衡衍看上去却半点不着急的样子,反而问道:“这幅画,是谁画的?”一千多年过去,后凡的记忆也有一些模糊了。
那墙上的画可能算不上一幅画,其上只有一团黑乎乎的墨,但莫名的有种飘逸灵动之感。衡衍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欢快与喜悦。不知为何他有些迫切的想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画的又是什么?
“掌门,现在应该不是品画的时间吧。”罗云冷下脸。
“告诉我。”衡衍有些执着。
南天轻叹一口气。“你……后凡从前时常作画,这应当是他画的了,他一直都挂在这里。”
“是吗?”衡衍看着画沉思许久,最后摇了摇头笃定说道:“这不是他画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罗云再也忍不住,出声问。
衡衍收敛了神色,淡淡说道:“我拿着六大神器其实就是为了防止各派私自行动,本来就没有打算剿灭魔教,一千年前留的血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在演一次?”
“那难道就任由魔教猖獗!”
衡衍摇头说道:“一切都会自行结束的,倘若我们先出手,反而会坏了这个演变的过程。”
南天皱起眉,他认为衡衍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于是他沉声问道:“那你可有把握不出现意外?”
衡衍没有回答,他轻轻揉了揉眉心,缓缓说道:“你们回去吧,我累了。”
南天与罗云两人相望一眼,罗云张了张嘴,南天摇了摇头。最后他们两人担忧的看了衡衍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他们不敢说话的原因就是,曾经的后凡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累字,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即使再狼狈,他都能从容面对。现在衡衍说累,那应当真的是累了,他们不敢再打扰。
两人离开以后,衡衍又看了一副画,过了许久,他突然笑了。自从融合了后凡的记忆以后,他再也没有这么笑过。他的眼神是温柔的,嘴角轻轻扬起,像是春风像是月光。
过了许久,他才走出了这个房间,属于后凡的房间。来到一出悬崖,寒风刺骨,星空暗淡。他站在悬崖边上,轻轻闭上眼睛。他衣袂飘飘,长身玉立,墨发飞舞,像是在宣泄着不满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