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山下,莫轩逸抬头看着这郁郁葱葱的山林,这样一个在北地最先温暖的地方应该最适合阮露凝。她总是一个人独自站在飘落的梨花花瓣中,总让人感觉她太孤独。
鸟叫的如此欢快,迎接着春意。
北地的春天来得比平常地方的春天要晚很多,以至于莫轩逸一直觉得他在北地都在过着冬天,原来其他地方早就开始入春了啊。
又是新的一年,又是一个新的起点。
他的未来究竟在哪里,今朝送这个离开,明年是不是又要送另一个人离开?
果然要想成为帝王,就一定要做好孤独一生的准备。
王者,不能将心交给任何人。
要么为王,要么为寇。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
公孙吴吩咐下人将下棺所需的空间挖出来,然后看了看天色,正好跟自己所推断的时间相差无几。
“晋王,是时候将夫人安葬了。”公孙吴来到莫轩逸身边作揖的说道。
“啊,是时候了啊。”莫轩逸喃语道,点了点头。
看着棺木一点一点地沉入地底,阮露霜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如断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落。冷傲影看到此情景,轻轻地将阮露霜揽入自己的怀中。
虽说冷傲影对阮露霜并无多少爱情在里面,可一旦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圈之后,不允许任何人伤到她。
公孙吴心中也感慨良多。
如此足智多谋的夫人,可曾想过自己是这样一个结局。
随着阮露凝的下葬,谁也无法追究她当初做的对还是不对。公孙吴虽然怀疑曾经阮露凝与那死去的张阳云究竟有什么交易,为什么阮露凝提前服用了解药却依旧毒性发作?
这一切的谜团,自然随着阮露凝的离去画上了残缺的句号。
阮露霜在冷傲影的陪同下缓缓下山,陆子然想叫莫轩逸,却被公孙吴给拦住,公孙吴朝他摇了摇头,陆子然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几人也就一起下了山,独留莫轩逸一人在山上陪着那凄冷的无名墓。
“凝儿,我在你墓旁撒下梨树的种子,也不知它能不能够破土而出,过几年会不会长出你喜爱的梨花。”莫轩逸自言自语道,“以前总觉得我们的时间会很多很多,会久到你我双双都白了头发。如今你却一个人先行离去,独留我一人在这凡尘间白了头。当初我还笑话你傻,如今才发现没有兑现过你我承诺的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时间能够倒流的话,我真希望我们当初没有相遇,这样我便不会辜负你那么久。”
而这一切的景象都被导入泅河之中。
“青丝为君绾,定不负君意。”一声喃语,诉尽了多少情殇。
“怎样,你已经看到了凡尘的一切,可以随我走了吧?”一个男声冰冷的响起,河中突显波澜,所有的景象都已经消失。
河中显出女子苍白的脸以及脸庞落下的冰冷眼泪,正是那被下葬之人。只是此时她的身体周围有着莹莹之火,此火只有身为魂魄才能拥有。
“没想到还能再见上溪。”阮露凝浅笑道,“是该叫你上溪大人,还是泅渡大人呢?”
自从身死之后的阮露凝,再次醒来时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她摸不到东西,也离不开这里。
这里有一条长长的河,找不到起点,也寻不到终点。她飘荡在其中,不明所以。
只是有个声音告诉她,让她去找泅渡大人,他能够带她去往该去的地方,停止一切的漂泊。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被称为上溪的男子,双手缠上厚厚的白布,丝丝黑气从手掌处传出,一头雪白的长发已长至脚踝。一身素白长袍将纤瘦身体勾勒的美轮美奂,倘若不注意,很容易将他看作是个女子。
他的面容精致的犹如画中人,雪白的皮肤,如黛的浅眉,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让人迷恋。只是他眉间有着一团黑气,让他的在似仙似魔间徘徊不定。
“来,上船吧。”上溪将袖中一个东西扔向河中,此物渐渐膨胀开来,形成一叶扁舟。
“怎么不为我弹奏一曲再走?”阮露凝笑道。
“你心中已无对凡尘的执念,况且,我、已不再弹琴。”上溪缓缓地说道,他的双手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无法碰琴弦。
他引以为傲的资本被上天所收回,变成如今鬼不鬼,魔不魔的样子……依旧在这永无天日的泅河渡人。为何偏偏渡不了自己!为什么!
上溪周身冒着黑气,将他身上的白衣都印出黑纹。
“你怎么了?”阮露凝不解的问道,以前上溪虽看起来很邪魅,却并没有给她如此恐怖的感觉。
上溪双眼成诡异的暗红色,犹如那些走火入魔之人般,嗜血狂暴。
“为何你会变成这样?”阮露凝的灵魂感觉到害怕,只要他朝她轻轻地挥一巴掌过来,自己也许就会死!死……现在明明就只是一个灵魂,竟然会害怕死,实在是太诡异了。
上溪痛苦的闭上眼,手揉了揉自己眉间的黑气,它仿佛像活过来一样。眉间的黑气顺着上溪的手,缠绕在他整个手肘,上溪犹如有感应般,手用力一捏……那些黑气就像破碎了一样,“咔”的声响便散了开去。
“你没事吧?”阮露凝颤抖的问道。
“无妨。”上溪将体内的浊气吐了出来,他眉间的黑气仿佛淡了一些。
那个话语一直围绕在他耳边:“只有找到无邪神剑才能为你斩断这缠绕你的魔气。”
“无邪……”上溪喃语道。
彼此间都陷入长久的安静,上溪并没有任何想谈话的心思,自己一个人站在船头闭目养神。阮露凝坐在船尾,看着千篇一律的景物只觉得很是无趣。
明明分开没多久,阮露凝竟开始思恋起莫轩逸。
从小便住进心里的人,怎么也抹不去,就算去了另一个空间都会默默地为他祈祷。
不知道他穿上龙袍,坐在龙椅上会是怎样的情形。所有人都跪在他的脚边,齐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可惜她看不见了。
“莫轩逸吗?”在船头的上溪淡淡的开口道,“他虽有君王命,可并无这种运。虽说命运、命运……命在前,而运在后。可恰恰因为他当初扭转了自己的运势,也许就会离那个凡尘世界的皇更艰难些。”
“扭转运势?怎么回事?”阮露凝有些激动的问道。
可就算她再怎么问,上溪都不会再回应。
在上溪的记忆里,他可是义无反顾的扭转自己运势去救那位女子。也不知他命中的改变的那个运势能够支撑他走多远……
几场春雨,几度春风,北地已是走向了春意的季节。
晋王府的小院中杜鹃花齐齐开放,在微风中纯净生长。
这时已经过了阮露凝的头七,阮露霜也没有任何的理由留在晋王府。曾经姐姐看过的书,都被眼前的男子一一看过。
春风吹起书页,这股凉意让尘封在书卷里的词章和故事都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一个人看着这些书,独坐在此处,寂寞是这样的叫人心动,也唯有在此刻,内心才是真正的波澜不惊。
“傲影,你在想什么?”阮露霜走到冷傲影身边,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感觉到阵阵冰凉传达到全身。
北地的春天还带着冬季的冷。
“没什么。”冷傲影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看着阮露霜。
虽然她并不是自己选定的良配,可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能够与阮露霜达成百头之好,也算是修来的福分。
冷傲影直直的看着阮露霜,似是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般。这几日的相处下来,阮露霜却多了许多平常女子没有的活泼可爱,即便没有阮露凝的知书达理、沉着冷静,却不乏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率真。
“傲影怎么一直看着我?”阮露霜脸上有些微红,不好意思的说道。
自从与冷傲影结成了婚约关系之后,不知为何看见他会不自觉的脸红,是已经在心里决定他就是自己要跟随一生的男子吗?
只是如今让阮露霜不明白的是,当初她对莫轩逸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偏偏那会觉得非他不嫁的情感。
“因为霜儿很好看。”冷傲影笑道,摸了摸阮露霜的发髻,“霜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阮露霜有些迟疑的看向冷傲影,她能感觉到他眼中的那份疼惜,跟当初在莫轩逸眼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果然都是将自己当做妹妹,没有半分情爱掺杂在其中。
冷傲影自然是看到阮露霜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原本兴致勃勃的她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冷傲影温柔的笑着说道:“初见霜儿的时候,觉得这个姑娘好生没有教养,从那么高的墙上面跳下来。不过当她发现自己身下压着人时,也会有寻常姑娘家害羞的表现。当时不说是觉得霜儿会不好意思,况且又是友人之妹,也不想让她尴尬。如今说出来是觉得霜儿会成为傲影此生的妻子,自然不用在我面前这般眼中有着失望和其他的情绪,只希望你今生都能够快快活活的。”
“傲影也是将霜儿当作、当作……妹妹吗?”阮露霜小声的说道,就连“妹妹”这两个发音都近似于无。
“当作什么?”冷傲影不解的问道,显然是没有听清楚她在为什么。只是那个“也”字很让人深究……因为在意阮露霜,所以将她的过去了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