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白雾缭绕,从发际指间冰冰凉凉地绕过,若有若无的感觉,恍若梦境。
不知何时,天已经放亮了,我睡眼惺忪,凝视这望不穿、看不透的浓雾,大抵,当年盘古老祖开天辟地时,便是如此混沌的景象吧?来人间之后,居然第二次睡着了!也许,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里呆久了,身体便开始不适了吧?
“刚才梦到什么了?”夫君把我紧紧揽在怀里,柔声问道。
好不容易重逢,何必说些无趣的事呢?我粲然一笑,指指旁边红艳艳的东方朱砂,“确实是个荒诞不经的梦,我居然梦到它们全部变成人了,而且是年轻漂亮的水灵灵的大姑娘。”
他脸色微微一变,瞬间恢复了平静,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你呀,总是爱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接着却叹了口气,“我也巴不得它们能像我一样好运,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它们永远也变不回来了。所以我才把它们留在这里,想给它们一个好的环境,能永远活着的环境。”
“夫君,谢谢你,还是我认识的善良的夫君。”是啊,人,若一辈子不忘初心,就是最好的了。
“天亮了,我们走吧!”他轻轻掸去我身上五彩的落英,搂着我的腰站了起来,“该吃早餐了,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
我巧笑道:“你知道我不挑食的,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不许这么敷衍我!从前跟我在一起,太委屈你了。以后,每天只要你开心就好!”他牵着我穿过一堆美人梅,在黄灿灿的磬口梅的馨香中,拐进了后院。
餐厅的大门开着,里面静悄悄的。进门口的时候,夫君的唇在我额上轻轻地点了一下,我转过身去,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叭”的亲在他脸上。
他一把拉住我,“就这样吗?”
“那还要怎样?”
他头一偏,把另一边脸凑到我面前,“不管做什么都要公平,这边脸吃醋了,你知道么?它生气起来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哦!”
我嬉皮笑脸的问:“多严重的后果?”
“既然这么不听话,那我只好当着别人的面……”他一脸坏笑。
“当别人的面?谁的面啊?”
他对着我的眼睛吹了口气,“看看后面就知道了!”
后面?我慌忙转过去,苍天啦!十几个人正饶有兴趣的盯着我们!居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夫君也真是的,给我这么大个坑!
“孟崇文!你坏透了!”我拿拳头轻轻地捶打他的胸膛!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几下,对里面的人说道:“平时没事的时候,总叫我把夫人带来,现在我把夫人带来了,你们却安安静静地坐着,难道,我的夫人长得很丑?”
里面的人齐刷刷的站起来,对我唤道:“夫人好!”
“问声好就完结了?”夫君携着我的手往里走,“看来,夫人的确长得丑。”他笑呵呵地说。
“不,夫人很漂亮!”餐桌边的人齐声喊着。
我露出一个极其温婉、甜美的微笑,正如奈何桥畔的阁楼里一样,“多谢!”
夫君把主人位拉开,意示我坐下,我推辞了,“夫君,主人位应该是你坐的。”说完,我拉开主人位右手边的位置,准备坐下,他却硬把我拉回主人位,“以后啊,你就是我的主子,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说一,我绝不说二。”
他在我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我轻语劝说:“夫君,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是我听你的吧!”
他握住我的手,“大家听好了,以后悦丰花圃由夫人当家,一切大小事宜向她汇报便可!”
这怎么可以?虽然我在奈何庄仰仗陆判哥哥能运筹帷幄,那可是天时地利人和,这片梅园,不是一般的梅园,里面悬疑重重,没有摸清状况之前,我怎么能驾驭得了?“夫君,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他夹了只四喜丸子到我碗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快吃早餐吧,一会儿我有事要下山,你跟我一起去。”
“办什么事啊?我跟着会不会不方便?”我把咬了一口的丸子放回碗里,鬼王钟旭出门的时候,他老婆叶芸芸总要跟着,每次两人都为这事吵架,钟旭说男人聚会,带个女人会扰乱气氛,叶芸芸却说他去私会情人。
每到这个时候,钟旭便会找陆判哥哥喝酒,诉说围城内的苦恼,“老弟,还是你聪明,打死不结婚,不像我,天天被人绑在裤腰带上还不够。”
陆判哥哥一边劝他少喝点,一边又给他斟酒,“你就是不知足!若我哪天遇上合适的人,一辈子被他绑在裤腰上也愿意。”
“对了,老弟,人家说你一直不结婚,是喜欢阎罗王,传闻不会是真的吧?”钟旭斜眼睨着陆判哥哥。
陆判哥哥却半点也不恼,“钟大人,你跟嫂子闹意见就往这里跑,难道不怕我对你有意思?”
钟旭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得肺都快出来了,“陆判,你说什么呢?你真的有这种爱好?”
“对啊!”陆判哥哥顺势抓起他的手,抚摩着,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们又不是认识一两天了,我有必要骗你吗?要不,你今晚上别走了?”
惊得钟旭猛的起身,撞在桌角上,酒溅到他额上,“陆判,你……你……亏我一直拿你当兄弟,可你却……唉,几千年的兄弟,你…你叫我怎么说你好?”
陆判哥哥抓着他的手不放,“嗯,这就叫日久生情。”
钟旭脸色紫红,甩开他,闪电般的疾驰而去。
我躲在屏风后面憋得肚子痛,这钟旭,还是鬼王,怎么这般胆小?好不容易等到他离开,我才弯着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陆判哥哥,你怎么爱开这样的玩笑啊?吓得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本来传言我与阎王关系暧昧,他却好像偏偏要证明给大家看,动不动就大晚上的跑来找我喝酒,别人不怀疑就怪了。”
“那你怎么看待叶芸芸要当跟屁虫这件事?”男人与男人的想法大抵是一样的。
他考虑了片刻,“一群男人聚会时,夹了个女人,确实不方便,有些话不能随便说,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自然就拘谨了许多。但是,如果是我爱的女人像叶芸芸那样,我也心甘情愿让她把我栓着。
“去参加一个会议,有关梅园的,你是负责人,理应到场。”他捡去我下巴上的一粒芝麻,放进自己嘴里,完全无视其他人的存在,可他们在目不斜视的注视着我们,仿佛在看稀奇。
“文哥,原来你有这样的一面!”小帅吃惊的说。
夫君把一小块马蹄糕举到我唇边,我脸上燥热得难受,娇羞的低语,“夫君,大家都看着呢!”
他坚持喂到我嘴里,“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害臊的!对了,小帅,我对自己老婆好的这面有什么不妥吗?”
小帅马上低头答道:“不,很好。”
用过早点,夫君下山去开会了,我没有跟去,既然我一窍不通,为什么要跟了去让他出糗?更何况,我还要赶回平川呢!
从小柱子门口过的时候,半开的门里传来阵阵笑声,他们平时基本上安安静静的,这时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
我敲敲门,小柱子马上小跑过来,“夫人来了,快请进来。”
“呃……请问我进来方便吗?”我站在门口不动。
“方便方便,大家在看孟哥喂鱼,有什么不方便的?”他说着朝里望去。
鱼?喂鱼有这么好笑?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梦,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房间东面摆着一只一人多高的鱼缸,黑色的聚晶玻璃框,里面的水湛蓝湛蓝的。一条红艳艳的鱼悠闲自得的游来游去,一群小鱼四处逃窜,好像十分惧怕红鱼。
孟哥拿着一小包鱼食往里投放,那鱼食,也是红艳艳的一粒一粒,落入水中,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桃花,红鱼极其谨慎,先用鲜红尾巴摆摇鱼食,见无异状,再用红丝带般的长须轻轻触碰,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它一点也不害怕我们,用头顶顶了顶鱼食,才一口吞下。
孟哥把一条鱼食递给我,“夫人,你喂喂吧!这鱼很有意思。”
我问他,“这叫什么鱼?”
“赤龙鱼。”小郭回道。
这名字就有意思,毕竟,我只听过金龙、银龙,而且这鱼食也是赤红的,会不会是里面加了色素,把金龙、银龙养变种了呢?
孟哥好像猜透了我的想法,“这赤龙鱼原来就是这样的颜色,如果喂其他鱼食,它会七窍流血,把鱼缸里的水都染得鲜红。后来,文哥研究出这种用东方朱砂制成的鱼食,才恢复了正常。夫人,你喂它试试。”
我把鱼食丢了进去,赤龙鱼用长须触了触,懒懒的游走了!我十分尴尬,“我喂的方法不对吗?”
孟哥摇摇头,“没有,可能它吃饱了吧!”
“怎么可能?每次你喂它都能吃完一整包!”小柱子说。
孟哥瞪了他一眼,“人都有个胃口不好的时候,何况鱼呢?”
“哎,孟哥,快看,鱼食怎么变成这样了?”小柱子指着鱼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