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不渝、以智几个人相聚,欢饮愁论,十分酣畅。席间刘鼎一番言语使各人都吃了一惊。刘鼎说道:“你们都道大明的祸害在于李闯,实不知那关外的满清才是心腹之疾。一旦让它觅到了时机,恐有社稷颠覆,神州沦丧之危。”
不渝他们将信将疑,不免都对这满清多了几分顾虑。
却说这满清究竟厉害在哪里?残酷在哪里?
满清始建者是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万历十一年,他即开始了兼并战争,渐将那不相统属的女真三部何而为一。又创了八旗制度,将军民分为八部,各设旗主,由自己和儿孙侄儿担任。是哪八旗?正黄、正蓝、正白、正红、镶黄、镶蓝、镶白、镶红旗。四十四年,努酋建立后金,意欲效仿金国,开疆辟土。三年后,努尔哈赤大败来讨的九万明军,从此开始蚕食辽东土地。
努酋死后,第八个儿子皇太极继位为汗,做了四件大事:一是迁都沈阳,南面称帝,改国号大清,族号为满洲;二是将权力渐收手中,诸王不能相抗;三是在松山大战击败大明十三万大军,俘督师洪承畴;四是五入中原,残破直隶、山东,每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多少百姓遭受其害。
如今皇太极也死了。新继位的却是个六岁的小孩儿,乃是皇太极的九子,名字叫做福临。他哪里晓事,大权都长在一个人的手里。
这是谁呢?乃是努尔哈赤的十四子多尔衮。努酋在世时即十分宠爱多尔衮,皇太极时多尔衮屡立功劳,受封和硕睿亲王。皇太极死,长子肃亲王豪格与多尔衮争夺帝位十分激烈。终因难分上下,采取了折中的法子,拥立福临做了皇帝。众王贝勒又推多尔衮与郑亲王济而哈朗做辅政王。豪格因是弟弟做了皇帝,他遂失了做辅政王的机会。
济而哈朗乃是努酋的侄子,多尔衮的从兄。他其实也是一个能人,掌着镶蓝旗,不过为人从来低调,不肯多掺入努酋一系的争斗。所以做了辅政王后凡事必以多尔衮的意见为主,久之,多尔衮大权独揽了。
却说这日多尔衮在盛京大殿中召集众亲贵议事。参会的,有努酋诸儿孙侄儿,八旗总理旗务的固山额真,以及汉人谋臣范文臣、洪承畴等。
多尔衮高踞在那正中侧坐上,众人分开排开。为何是侧座?那主座是皇帝坐的,此时多尔衮主会,所以空着主座,添了一张软金侧座。
多尔衮骨架高大,眉毛少而细,双目深邃,穿着锦袍,将金钱鼠尾辫斜在胸前。他此时三十三岁。看着众人,缓缓道:“各位知道我大清将临的变局吗?”
肃亲王豪格道:“本王知道。是那大明纷争不断,我大清当趁乱收利。”多尔衮笑道:“怎么收呢?”豪格鼻子里哼出冷气,说道:“你是辅政王,不要都问我。”
礼亲王代善乃是努尔哈赤第二子,诸王贝勒中年岁最长,说道:“前次已派了人递信与李自成,约同攻明,他竟不予理睬。如今我们是否直接发兵去打山海关?”
多尔衮摇头不语,淡笑而已。武英郡王阿济格乃努尔哈赤十二子,多尔衮胞兄,当时急道:“打什么山海关?绕道直取北京城罢了!”
多尔衮粗声道:“不要胡说!孤王上回已说了,北京城要留给李自成。如今他的兵马已抵近直隶,我等可静观之。”
多罗郡王多铎乃努尔哈赤第十五子,多尔衮胞弟,为人豪爽孤傲,风流不羁,也笑道:“王兄难道不要用兵吗?”
“大清国哪一尺土地不是靠兵,靠勇士打下来的?”多尔衮说道,“李闯一旦占了北京,就是我大清首要之敌。闯军兵势强盛,八旗从未与之交战过,所以各位要做好打硬仗,持久仗的准备。”
阿济格满不在乎道:“原来如此。不过我料这些农民流贼没什么战力的。明国虚弱,才致今日这状况。”
多尔衮环视众人,说道:“目前还摆着一个人,需要仔细留意。”内院学士洪承畴问道:“吴三桂吗?”
多尔衮点头道:“是他。他这个宁远总兵手上还有一支雄师,孤想将他赶进山海关去。待崇祯调他去挡李自成,孤再出兵收了山海关。”
阿济格道:“宁远小城从父汗在时就屡攻而不克,十分坏我八旗的名头。此番一定要将它拿了。”
“谁去?”多尔衮发问。豪格道:“本王去。”阿济格道:“我去!”下坐中站起一人道:“杀鸡焉用牛刀?小将愿往。”
众视之,乃是贝子阿泰初,努尔哈赤侄孙,隶镶蓝旗。多尔衮道:“阿泰初,孤王令你为先锋,统兵三千直取宁远城,肃亲王豪格,你为主将,统本部兵马前往后应。速去勿违。”两人得令而去。
众人都散了,阿济格与多铎留下。诸王中,只有此二人得多尔衮深信。毕竟是一母同胞,从小一块经历坎坷的。阿济格道:“王弟何故让豪格去立这功劳,将亲兄弟都忘了?”多尔衮道:“孤岂无计较?豪格此去若夺下了宁远,就再使他乘胜攻打山海关,纵他神了,再夺关门,他的正蓝旗也必定损兵折将,往后再寻个机会……他也无力相抗了。”
阿济格道:“王弟想的太远。我可不会想这么多。”多铎道:“此乃驱虎除豹之计,甚妙。”
却说阿泰初回营,即向旗主济尔哈朗请行。济尔哈朗道:“你好不知深浅!你当宁远城是好夺的?便是我去都只能用长时围困的法子。你这三千人去打头阵,一定是败的。罢了,你若胜不得,速收兵等那肃亲王到来。”
阿泰初道:“叔王的话,我记下了。若侥幸得胜,请叔王不吝提拔。”当时整装上马,点起三千精骑,飞也似的奔出营门。
行了两日,早到宁远城下。阿泰初尚是第一次来,见这城墙不算高峙,楼牌则端正耸立,两边都有瓮城。不禁笑道:“高不过四丈,宽也不宽,又无护城河,这宁远城是怎么守到今日的?
这城真须一说。宁远城始建于明早期宣德年间,宣宗皇帝亲命此名。到了天启时,宁前道袁崇焕尽心修整,以备满清。后来努尔哈赤兵犯宁远,竟被袁崇焕以薄弱兵马击退,一时朝野称誉。袁崇焕后做了巡抚,又重新整缮宁远,再败皇太极。宁远,成为满清眼中之盯,心中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