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皖南大户现在也有两条法子:一是鼓励他们自愿捐饷;二是清查他们的家产,按比例收缴。不渝仔细想了许久,还是决定采取第一条。这些钱是大户自己挣来的,又不是抢来的,可以劝他们捐,强制征收的话,不合情,也不合理,还会失去民心。
不渝对薛藻说道:“请泾县有名望的士绅、耆老,财产过千两的商人、财主后天来县衙相会。”薛藻道:“好的。”
将晚时分,不渝又问:“那前任县令凌高峰呢?人怎么样了?”薛藻惊讶道:“伯爷难道不知道吗?”“怎么说?他,到底怎样了?”薛藻在心中揣摩不渝的意愿,他是亲凌高峰的,还是仇的呢?按理说他是仇的,凌高峰将泾县献与了清军,他与盛泽世等都被赶出去了。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薛藻说道:“凌高峰他已经不在了。”将眼看不渝,见不渝现出失望的神色,继续道:“他叛了大明,周将军与盛将军回来将他杀了。”
不渝将手猛拍自己的大腿,叫道:“哎呀!错杀了人了!凌知县虽然降清,但尚未泯灭良心,罪不至死。”蹙着眉头,连声叹气。
薛藻已是明白了一些,说道:“凌大人他,为人确实不错。我也蒙了他的恩情。”
不渝道:“恩情这事实在麻烦。他因知府张锡元对其有恩,只好约定降清。又不忍杀我,所以将我送出了泾县。只是盛大哥与周吉在外带兵,所以不知。不想竟……”
不渝伤感了一会,问道:“我想去看看他的家人。你明天陪我去。”“这个,”薛藻伸手抹了抹额头,小声道,“他的家人大多也不在了。只剩一个小妾与一个幼子。已是回了娘家。”
“怎么不在的?”不渝急切问道。“也是一同被杀的。”不渝一听跳了起来,“糊涂!莽撞!这肯定是周吉干的!盛大哥也不阻止!”当时觉得胸口闷疼,用手捂住,跌坐在椅子上,怅然良久。
次日,不渝亲往凌高峰的遗孀娘家前去探望。见着了其家屋舍拥挤,粮食匮乏,令县里给了二十两银子,说道:“往后若有困难,不妨说来。凌高峰虽然有罪,其家人无辜,念着其一家不幸,可以给予照顾。”这后半句是对薛藻说的。妇人跪下相谢。不渝将其扶起,又叮嘱了数句,方才离开。
薛藻对不渝说道:“侯爷仁心,令人感动。”不渝说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这句话是孟子原创的。
次日,县里的士绅、富家都来了县衙。不渝与他们见过,一一作礼。众人都知道不渝的意思,有人笑,有人冷脸。
不渝说道:“各位都是本县的优异之士。对于皖南的形势,对于国家的危难,必定也是了然于胸的。”左右环视了一遍,见众人没有开口说话的,又说道:“满清八旗如狼似虎,汉奸为虎作伥,使我大好河山生灵涂炭。如今又要我汉人剃发,项上人头可断,发式乃千年遗物,如何可以这般更改?这是奴隶的标致,是亡国的标致!满清欲亡我国家,奴役我民,每个汉人都不能答应!”
“是!老夫不是年纪大了,一定亲自投军,砍死满狗与汉奸!”坐下一位长者声音颤抖,攥着拳头说。“王乡绅。”不渝刚刚记住了他的姓氏,说道:“王乡绅有此心已经值得称赞了。不渝相信,在座各位都有这一腔爱国热血的。”说完站起,朝众人鞠了一躬。
王乡绅说道:“老夫虽老,可使我犬子从军报国,另愿捐出一千两银子以作军饷!”不渝点头,说道:“好的。”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其他人。
此情此景,众人都不能试图置身事外。不论真心与否,他们都说道:“我愿捐出五百件大衣。”“我愿献出八百两纹银。”……
不渝的心深深的撼动着。他觉得,驱逐满清不是梦想,而是不远的将来可以实现的。
不渝又朝众人深深一躬,对薛藻说道:“薛知县,记下各人的捐赠物件,抓紧收集。战事方殷,急需要用。”薛藻答应。
隔了两日,不渝遣人往各县通知兄弟们来泾县相会。后面几日,泽世等人陆续到来。几人相互说了些公话私话,不渝私底下责备周吉杀了凌高峰一家多人,周吉不服,叫道:“我杀叛贼一家,如何有错?还留了一个妇孺呢。以后看谁敢降清!”不渝无法,只好作罢,请大家议事。
五个人都齐了。不渝说道:“大家准备的怎么样了?”“蛮顺利。”恒之带着笑容,说道,“太平县虽然贫瘠,但百姓尤其是乡绅对抗清是很支持的。这两天已新收了近千人。我且是裁了两百多。粮食也收了不少。”泽世,赵烈也将各自情况说了,都还不错。周吉是才到的,还显着疲惫,他不悦道:“我没有你们那么自在。宣城虽是府城,那徽州的万曰吉总要与我分个清楚,又常说我这个那个不对,弄的我不好施展。欲要发作,又怕影响了咱两下义军的关系。”
恒之点头道:“你顾全起大局来了,好啊。”泽世说道:“皖南义军如今有多支,想要成事还是必须推出一位首领来。我早说的。”不渝点头,“是啊。金声已派人送来一封请帖,要我们去徽州商议推举首领之事。”“这次他倒先提出来了。一定是做好了安排,势必要拔此头衔。”
赵烈与不渝之外的三人还不熟悉,主要是听他们说话,此时说道:“不渝,我陪你去。咱们也争一争。”
周吉将手掌一合,“哪里少得了我!当初徽州也是咱们助他们打下来的,这总领如何能不由我们做!”
“你不要去。你宣城那边特殊。盛大哥去吗?”不渝问。周吉嘀咕道:“早知道的。盛大哥要去。你们一个做正头领,一个做副头领。不渝主文,盛哥主武。呵呵。”他的声音又大起来了。
泽世看着不渝。不渝也不说话。恒之说道:“去的人也不要多。这几个县里还有事要做的。不渝和赵烈兄带两百人去好了。”
盛泽世笑道:“正是这样。我去也没用处。”“盛大哥”,不渝和声说道:“咱们之间决定事情都是商量着的。我只是名义上的首领,盛大哥你才是主心骨。”不渝说的是心里话。做所谓的首领,他承受着太大的压力。可是他又不能推辞,这是神圣的责任。他还不至于初始时就推卸这一责任。
泽世点头道:“我知道的。首领就是你。我尊重你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