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八月初。天气渐渐凉爽下来。江南各地的抗清运动则是热火朝天。皖南、苏南尽是义师,将多铎等人弄的是焦头烂额,郁闷不堪。
此时洪承畴、济度与叶臣三人已率兵马来到了南京。多铎亲自将他们迎入了皇宫。客套已毕,洪承畴说道:“王爷,我在路上听说汉人百姓多有不肯归顺的,可是?”多铎冷笑道:“汉人都是呆子,为保头发而抗拒王命,连命都不要了!洪先生,这是你们所谓孔圣人教出来的吗?”洪承畴听他这么说,心中倒也生出一些不快,毕竟多铎瞧不起汉人,也是瞧不起自己。他微微一笑,答道:“头发与服饰看似小事,其实才是大事呢。这关乎到每个人,关系到汉人千年的风俗习惯。可以慢慢引导,要是拿着刀逼迫他们来服从,有些人性子硬,是不会答应。”
“哦?”多铎的眼光充满不友好,“照洪先生的话来说,是不该下剃发令了?”实际上多铎本人也不赞同北京这么早就来了剃发令,但对于洪承畴这个汉人,他是一向不太放在眼中的。
洪承畴也不着急,缓慢道:“没有。老夫可没说。”济度见二人有要对嘴的意思,急忙说道:“剃发令已下,必然要执行到底。反抗者虽多,都是原明的官吏与百姓,他们不是军队,应不难剿灭。”固山额真叶臣说道:“汉人军队多不是降了我们吗?军队且降了,百姓还敢反抗,简直就是自己寻死!哪里抗拒最激烈,由我去平了它!”
多铎心里算计,此时把摊子丢给他们,自己抽身北返倒落个清闲,只是有损威名,所以还是要留下来等江南义师都灭了再回好了,因说道:“三位刚来,请少歇。待本王与尼堪,孔有德他们安定了江南,再将军政移交。”
此时侍卫进来通报:“王爷,提督刘良佐前来求见。”多铎一听,知道刘良佐败了,沉了脸,说道:“待他去别间,本王待会过去。”于是向三人道:“你们等我去下。”
来至别间,多铎见刘良佐低头弯腰候着。“你这不中用的东西,也敢来见本王?”多铎劈脸骂了一句。
刘良佐跪下道:“王爷听我解释。那义军实在……”“好了!”多铎哪里耐烦,“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你有两万人马,张天禄兄弟也有两万人马,在皖南两个月而已,竟然丧将亡师丢了府城!你该当何罪?”
刘良佐满脸的委屈,诉说道:“良佐力战叛民,大小十余战,舍生忘死,只恨小民诡计多端,又时常躲进山中,还有几个厉害的头领,所以……”
多铎耳朵里听不进他的话,心里想着怎么处置刘良佐。眼下正在用人之时,博洛出镇杭州,尼堪镇镇江,孔有德平常州府,李成栋平苏州府,贝子屯齐守安庆府,梅勒章京伊尔德守太平府,人员上比较吃紧,看来还是要用刘良佐。
“行了。本王知道你也不容易。”多铎降低了分贝说,“以你的看法,皖南那一撮乱民会有大的作为吗?”
“不会。要清剿他们还要费一番气力,但他们想要翻天,实是自不量力。”
“本王将你原先属于你的两万部下调还与你,使你再去攻打皖南如何?”
“这个,”刘良佐犯难了,皱紧了眉头,慢吞吞道,“可以去。但,如果,只有我一支人马,恐怕,最好还是遣一支旗兵前去……”
多铎心里不屑道:“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对他说:“如今皖南、苏南叛民蜂起,每县都有几千人,如果我们分路击之,不足为患。但一旦让他们连成一片,就不是一年半年能平定的了。”
“王爷的意思是……”刘良佐小心问道。“广德州虽小,但位置十分重要。你知道它的四邻吗?”“北边是应天,南边是浙江湖州府,西边宁国,东面常州。”刘良佐慌张中幸而是答出来了。
“所以不容有失!本王令你去守广德,你堪此任吗?”
刘良佐不得不佩服多铎,他对战局的分析高出自己许多不说,在地理方面显然也是下了功夫的。再守不住广德也就可以宣布自己政治生命的终结了。刘良佐拜道:“多谢王爷给良佐机会。良佐一定不辱所命!”
多铎将拨给孔有德的两万刘部旧军回调给刘良佐,另调降将马得功率部援助孔有德攻取常州府。刘良佐即时引兵奔赴广德州而去。
皖南义军那边,尹民兴与邱祖德打退了丘越的进攻。丘越退回广德,尹民兴回了旌德县,邱祖德回到宁国县。朱盛浓与吴应萁回到池州府料理。江天一自回徽州向老师金声复命。
不渝先至南陵。兄弟们商量后,盛泽世留在南陵招兵聚粮,不渝前往泾县,恒之往太平县,赵烈往绩溪县分别整理。
此时义军共占有徽州府全部六县,宁国府全部六县,以及池州府的石埭、青阳、建德、东流四县。其中,安庆系左不渝等人控制着宁国府西面三县以及徽州府的绩溪县;徽州系的金声、江天一、万曰吉等人控制着徽州府除绩溪之外的五县;安庆、徽州系义军又共同控制着宁国府治宣城;宁国系的尹民兴、邱祖德只据有原先的旌德、宁国两县;池州府的朱盛浓、吴应萁占有着池州府四县。共计有兵马四万之众,且可有新增兵三到五万人。可以说,这支力量已经成型并且具备一定的战斗力了。
不渝带八百兵士来至泾县,归降的知县薛藻与留此守卫的义军小头领鲁杰赶紧迎接。不渝对他们说:“将全县的户口清查一番,男丁多少,家中父母可健在,兄弟多少,务必清楚。然后鼓励他们从军,从军的,补助一些实物。另外,要冶炼作坊抓紧时间锻造兵器,县衙里多余的铁器全部捐出去。百姓家中有积粮的,尽量购置。”
薛藻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以近乎诉苦的口气说:“嘉义伯,您说这么多,都在理上。只是,如果不强征,而是购买,还要给补贴的话,银子从哪里出呢?县里如今穷的叮当响,库存的银子不过三四百两。又没有进账的。”
不渝让他这一说,也一时无语了。打仗打的是人,拼的是钱,有时候钱比人更加重要。不渝打的仗少,但读过许多书,有史书,有兵书,对这些还是颇为了解的。今天怎倒忘了。于是想了一想,问道:“县中有富户吗?”
“有。家产大的有良田数百亩,园林三五座,药材店、瓷器店、运输队等等什么的都不缺,这些大户都有钱的。”
他们有钱不渝自然是知道的。泾县虽不大,但也有两万来户人家,有个几百大户是应该的。只是该如何让他们将钱拿出来充饷呢?他在北京的时候,崇祯皇帝因为穷,便要皇亲国戚、文武大臣捐饷,可是效果实在是差,家产过十万的只捐一两千两,万两以上的才捐出几百两,捐钱就是割他们的肉,各个哭穷装瘦。崇祯帝竟也无法。
后来李自成占了北京,刘宗敏拷打官绅,抄查资产,竟搜出银两总计两千万两以上,这就是这些官绅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