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众妙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花枝颓落，唯金蕊独绽。
在此时节，九华山中不见秋凉，温润如春。怒放之百花海中有一庞然甘菊傲立，菊花葳葳蕤蕤，其香飘百里，其艳夺山秀。
甘菊之内有一黄衫修士盘坐蕊台，双手结印静坐无端。修士面瑞如香玉，眉目朗朗有乾坤之概。其闭目沉意，周身氤氲淡黄之气缭绕不绝，煌煌然有不言之威。
修士平静面庞上泛起一丝波纹，眉头微皱之间已睁开双目，那对眼眸犹若万丝金蕊，绽出无限光彩。修士闭目复睁，眼睛已恢复若常人。
一道雪色剑光倏然而至，剑光璨然如炬，其光耀百里。剑光之中露出一张清秀面庞，稚嫩中隐含一丝傲气，剑眉锋芒，星目苍苍。
“弟子东篱拜见师叔祖。”东篱收起剑光，向着菊内修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菊内修士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东篱知师叔祖喜静恶闹，故此也收了自己喧闹性格，长话短说的将此行目的道了出来。菊内修士闻言不语，半晌后手臂微抬甩出一道光华。那光华迅若奔雷，东篱只见那光华刚刚离开菊台就到了自己面前，原来是一枚玉簪。
“九香金蕊簪！？”东篱大喜，虽知这玉簪只是暂借于己，但这玉簪可是师叔祖随身携带之物，其自有无穷妙用，对于自己的重露金屋之行有莫大之助。
“你且去吧。”菊内修士终于开口，却是下了逐客之令，东篱忙称谢离去。
“光华外放，其内自虚。还是差些火候……”菊内修士望着东篱离去方向低语，而后轻笑道：“落雪，你来了。”
一道雪色人影遽然出现于菊台之上，微笑道：“数载不见，修为更胜啊，沉酣兄。”
“就算如此，我等也远远落后于他。”沉酣苦笑，全然没了刚才那等无动如山之气度。
“是如此，可又能如何？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圆满了，全没了我等初来之时的样子。”落雪盘膝坐下，随手将一玉壶抛给沉酣。沉酣接过低饮，笑道：“好酒。开了六道轮回之后，转生已经不像我等初时那般儿戏，这样的世界，才如同真实世界。”
“可是你我皆知，这不是真实。”落雪长叹，自己也取了一壶酒低饮。
“有多久没有纯粹新人入内了？”面对沉酣的问题，落雪摇头不语。
自六道轮回开启之后，就再也没有新人入内。轮回就像是一把枷锁，将他们牢牢的锁在了这个世界中，也阻止了外界的进入。
“这个世界到底是先人造出的虚幻，还是原本的真实？为何我愈发觉得我等都是陷入死局的人……”沉酣低语，酒入喉中，一如凉冰。
“想这么多作甚！这等问题是他所要思索的，你不觉得曾经在江湖中，绝顶之人与我等俱不相同么。也许，我们只是他们棋局中的尘垢罢了，何必自扰。”落雪语气铿锵，双目中却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
沉酣微笑不语，落雪继续道：“光年那家伙一直没放下对这事的追索……”
“昔年他借助饿鬼之力却落得惨败收场，现在想来却是被利用了。借他之手让饿鬼道现世，我们不仅是尘垢呀……”沉酣托着的空壶渐渐变为一朵灿菊，而后颓败。
“不三已入修罗道。”
沉酣点头，这没有什么意外。按照不三这等性子，自然是趋向修罗之道。
“暮雪呢？”
“她？”落雪苦笑，“一直没有消息……倒是独舞入了天道。”
“也罢，我等流离人间，等的不就是一个契机罢了。各散东西也好。”
“我回去了，有空去我的际涯山坐坐。”说罢身化流光而去。
“说到底，我们都是不甘吧……”沉酣长叹一声，闭目沉意，又恢复了一派世外高人的气度。
大荒山。
大荒山山势奇诡，绵延万里，其中主峰难无直通天际，陡峭无匹，高不可越。
难无峰之上罡风盘旋不休，通常修士根本无法靠近，就是有大神通者也不能必保安然。
不过修行界一直有“难无之峰，其高无终。其上孤君，夜临无穷。”的说法，所以修士们都猜测难无之峰上有位神人，至少也有一座神人洞府。
是故难无峰虽险，却屡有高攀者。不过自传言之始至今，未有成功者。
夜，难无峰。
白衣胜雪，其寒更甚！凛然罡风竟被冻结无动，傲霜君悬立于空，空洞无物的青石双眸看着难无峰上那尊不动石像，沉默不语。
他几番想将那石像纳入眼中，却始终不得其果。自孤君夜化为石像之后，傲霜君就失去了对他的控制之力。孤君夜好似真的化为了石像，不论是身，还是心。
“这不可能……”几番尝试无果后，傲霜君低沉的声音响起，其声如雷，滚滚然响彻云霄。
他已经尝试了近千年，却依旧无法将那石像纳入眼中。这种不受掌控的事情是第一次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的如石眼眸上已经有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纹！
随着他的不断尝试，裂痕在不住加多。虽然他每次都能将裂纹抹消，但那最初的一道裂痕，那在当初岩巨人蔽日后面对孤君夜时所产生的一道裂痕，却怎么也消不掉。
“为什么……”滚雷之音渐渐散去，傲霜君已不见踪影。
在傲霜君离去之后，一抹艳红在石像上盘旋许久，方才渐渐散去。
凛冽罡风终于再次奔腾，它发出无尽咆哮，像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万里罡风无坚不摧，却奈何不了那小小的峰顶，奈何不了那峰顶的一尊小小的石像。
一轮红日渐渐破开了云层，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朝霞为石像全身都披上了一层红色的轻纱，唯有那对空洞的眸子不着外色，灰色依旧。
在石像体内，那心岩化成的灰莲不住收缩着，灰莲的枝茎在与经脉骨骼缓慢的同化着，这过程极慢，却已逐渐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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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