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聚集了太多的人,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甚至还有人搬了一把椅子,高举着,眼里只有仇恨和怨毒,似乎要准备撕碎屋子里的人。
人挨人人挤人,恐怕不下数千之众!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这些人又是谁找来的?段干笈吗?
吴荻龙看向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很壮观是吧。”段干笈悠然走到他身旁,望向窗外,笑道:“你知道因为你要娶徐瑕,负债而死的人有多少吗?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家眷和亲友。”
“可那不怪我!”吴荻龙不敢再看下去,只要稍微想一下这些人都是来找他报仇的,头皮便一阵阵的发麻。
他索性蹲在窗口下面,捂住双耳,喃喃道:“他们本来就已经疯了,当一样东西的价值超过了大众能够买卖的极限,就一定会造成物品的无人问津,价值瞬间跌落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我不去做,他们迟早也会经历这种事情!”
段干笈靠着墙,啧啧而叹道:“你忘了人性这一个重要的环节。”
吴荻龙还是有些不解,仰头看着他。
“你认为你今天的失败是因为什么?”段干笈反问他道:“说说你的看法。”
提到失败,吴荻龙心中万分恼火,一一指责道:“是因为令狐瑞太过于轻敌!还有泯生门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竟然出手就被朱离杀了,而没有了首领的泯生门就是一盘散沙,更重要的是……”
说着说着,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每个人都是自负的,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做事对了,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一旦出现了问题,又会把责任推脱给别人。”段干笈扭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笑出了声道:“现在,你在他们眼中,就是他们失败,家破人亡的祸根,你觉得,你出去还会有命在吗?”
吴荻龙恶狠狠地瞪着段干笈道:“可我要是跟你们走,也没有命在!”
白雨后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令狐知微不会容许一个想夺取他位置的人活下去,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恶贯满盈的坏人。”
萧秋荻冷笑一声,也来施压道:“何况你的名声已经臭了,就算回去,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好过。”
吴荻龙混迹江湖,讲的就是仁义二字,也就是因为这样,众多商会和组织才与他合作,一旦被外面这些人争相诋毁,那什么罪名他可是都有了,无论是做过的还是没做过的。
这就是语言的力量!
语言能杀死一个人,却不需要因此而受到刑罚。
所以吴荻龙已经不再害怕段干笈身后天下第一,从无败绩的宝剑了,而是开始害怕每个人都有,而且都会使用的嘴。
“是被痛快的一刀杀死,还是活着被千刀万剐。”段干笈的笑容还是温和的,给人一种心境平和的感觉,这是他多年修道的习惯,即使下一刻要杀人,他的心里也在吟诵经文。
有些经文本身就具有无法解释的魅力,只要念几遍就能让人心情愉悦,甚至能让一些人看见默念经文的人,也平静下来。
“想好了告诉我。”段干笈道:“我不着急。”
吴荻龙全身心地松弛,瘫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黯淡无光。
可就在一刹那,他忽然动了,动的飞快!
众人还都来不及眨眼,他就已经飞出了屋顶!
这种轻功举世罕见,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他!
萧秋荻咬牙道:“没想到他一直在伪装自己,骗过我们,准备逃跑!”
“不对!”胡二看出了问题道:“他不会有这样高的轻功,不然一开始使出来,我们根本抓不住他!”
“你说的很对。”段干笈抬头道:“带走他的是一根绳子,一根很不起眼,随处可见的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被一个人拿在手里。”
“大家快去追。”白雨后挥手,厉声道:“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如果那个人不带吴荻龙,想跑是很简单的事情,只可惜……”段干笈低头一叹:“唉。”
没有再多废话,一翻身,从窗户飞出,平贴在众人头顶,宛如大鹏翱翔,一击万里!
廖远尘没有想到,段干笈的轻功竟然也如此厉害!短短瞬间,他们就已经相距不远了,再有几个呼吸,段干笈的就能追上!
吴荻龙轻功并不好,现在只能拽着绳子,被廖远尘牵引着奔跑,不但帮不了忙,反而是一个累赘,如遇不测,廖远尘除了要顾全自己以外,还要看护他的安危。
段干笈轻“咦”了一声,左手拍向一人头顶,瞬间凌空而起,手一伸,趁其不备,抓住了吴荻龙的左肩。
廖远尘受到牵制,身形停顿,落在地上,段干笈也抓着吴荻龙随其落下。
“圣魔,你本是一介出家人,何必要管凡尘俗事?”廖远尘拉住绳子,往前跨步,按住吴荻龙右肩,苦苦哀求道:“何况我家公子又没有想要害你,放他一马又能怎样呢?”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说过的一句话。”段干笈突然大笑起来,笑的凄惨,笑的苍凉:“如果你不做,我也不做,没有人去做,那难道非要等着刀插在自己的胸口,才想起来要做吗?”
“既然你执意要杀人,那就杀我吧!”廖远尘慷慨地道:“我愿意替他去死!”
“从刚才我就奇怪了。”段干笈玩味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救他?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廖远尘问道:“你知不知道五年前的那场大旱?”
“我当然知道。”段干笈垂目道:“遍地饿殍,荒骨成堆,方圆百里之内,树皮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他给了我一口饭吃。”廖远尘一字一顿,铿锵道:“我也是一具骷髅!”
段干笈点了点头,很认可他的忠心道:“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跟错了队伍。”
“你同意了吗?”廖远尘问道:“我可以代替他死吗?”
“不可以。”段干笈叹道:“我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杀他本人。”
吴荻龙皱着眉,想了很久道:“我并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致我与死地?”
“我不能让你和徐阶联手。”段干笈解释道:“徐阶本身就是一个贪婪无厌的人,如果再得到你的帮助,朝中无人能够与他抗衡,那他会比严嵩还要可怕!”
“你在说笑话吗?”吴荻龙摇头,嘲笑他的愚蠢道:“现在除了徐阶,还有人能够制衡严嵩吗?你不让我帮徐阶,不就等于变相的帮助严嵩?”
“有些人虽然会死,但他却能在死后还带给别人希望。”段干笈道:“夏言就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徒弟还在,他的思想还在,只要像夏言那样的忠烈之魂不灭,大明就永远不会被蠹虫侵蚀!”
“哈哈哈!”吴荻龙笑的更厉害了:“我还以为圣魔是一个怎样厉害的人物,原来也是一个读圣贤书读坏了脑子的人,就连夏言的儿子现在都沦为了严嵩的走狗,你还希望别人能做出什么忠烈的事情呢?”
段干笈想了想,笑着回答道:“或许我能改变这一切。”
廖远尘道:“其实还有别的办法可以不让徐阶和我们联手!”
段干笈问道:“什么办法?”
“劫走徐瑕姑娘,让少爷和她归隐。”廖远尘道:“你也不用担心回去交不了差,你可以杀了我,伪装成少爷的样子带回去。”
段干笈不置可否地沉吟许久,终于答应了道:“可以啊。”随之,松开手。
廖远尘向他作揖,开心地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死了!”
段干笈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要去死,还那么高兴。”
说着,把廖远尘双手用麻绳捆住,带走了。
走了没多远,段干笈回头对吴荻龙道:“去庐山找吕凌寒,等我回去见不到你,你就准备等死吧。”
吴荻龙没有动,问了一下道:“你真的要杀他吗?”
段干笈笑了声道:“你说呢?”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于愚蠢,愚蠢到段干笈都不想告诉他答案。
廖远尘安慰吴荻龙道:“少爷不用担心,圣魔的剑很快,我不会有痛苦的。”
随着他们两个人远去,吴荻龙咬了咬牙,无奈转身离去。
等萧秋荻带人来的时候,吴荻龙已经走了很远,段干笈和廖远尘也不见了。
白雨后大惑道:“他们人呢?去哪里了?”
萧秋荻向身后挥手道:“你们几个留在这里搜索他们的下落,其他人跟我去令狐族宗祠,找令狐堂主。”
行至半路,忽遇朱离一路慌忙而来,白雨后问道:“朱离,什么事这么着急?”
朱离抓起他的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按住鱼际之下,诊了许久的脉,心中忧虑更甚!
一般的毒药蛊虫入体,在脉相上都会有所表现,可是这种蛊虫竟然没有半分症状!
这是多么可怕的蛊虫!
白雨后笑道:“朱离,你不认识我了?还要替我把脉,难不成你还能诊出喜脉不成?”
朱离正色道:“就在刚才,汪焚说他在你身上下了蛊虫。”
“蛊虫?”白雨后展开双臂,迎风而立,大笑道:“你看看我,哪里是像被下蛊的样子?”
之前白雨后邋遢颓丧,确实像被暗害了,不过现在又变成了潇洒风流的贵公子模样,如果真的有蛊虫在他体内,怎么会有这种变化?
“不可掉以轻心。”朱离拉住他,向宗祠走去道:“我们去问问汪焚,到底是什么蛊虫,顺便要来解药给你。”
白雨后无所谓,跟着朱离前去,谁知刚到门口,就听见一声悲惨的呼唤,然后一众人等围住宗祠,骚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