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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海风与明月

杨欢欢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咚咚。”

白鬼无常与李有财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打开舱门。

门外站着一位白面小生。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少爷模样的年轻人会在这艘船上。

白面小生面带微笑的瞧着白鬼无常,道:“三位可否给在下借地说个话?”他也不等白鬼无常说话,身子就像一条滑鱼钻进了船舱内。

白面小生转过头,对白鬼无常连连摆手:“兄台快将门关上。”

这位白面小生看起来一点也不害臊,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地上。

白鬼无常关上门,也坐下来。由于多了一人,地方太小,杨欢欢不得不坐到了铺子上,装的一副晕乎乎的样子。

李有财问白面小生:“朋友贵姓?”

白面小生瞧了瞧李有财,双手一拱,笑道:“在下金方。”

金方这种名字,世上叫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李有财却问:“阁下便是‘白面镜’?”

金方道:“区区小名不足挂齿。还敢问两位哥哥大名。”

白鬼无常似乎有些生气,冷声对金方道:“我们为何要说与你听。”

金方连连赔笑:“哥哥莫生气,小弟我也是有难言之隐,才这般畏首畏尾。哥哥们先别急,听小弟我与哥哥们道来。”

他的语速很快,别人说一个字,他一句话都已经说完了。但他每一个字都念得非常清楚,所以旁人听了也不会迷糊。

金方接着问:“两位哥哥带着这位小姑娘可是要去海佛岛?”

李有财笑道:“正是。”

金方也笑:“这条船上十有八九都是说要去海佛岛探亲的。”

白鬼无常突然道:“听阁下的口气,看来要去的不是海佛岛。”

金方笑容忽然收敛,正色道:“当然不是去海佛岛。”

李有财道:“那金方兄要去往何处?”

金方道:“麒麟岛。”

李有财三人虽未在海上行走,但许多海岛的名称还是打听的七七八八。可麒麟岛的名头却是从未听到过。

李有财问金方:“金兄,敢问这麒麟岛是什么地方?”

金方道:“麒麟岛是东海诸岛群中最大的一座岛屿,麒麟岛这名字也是当地人对其的称呼,阁下不了解也不为过的。”

当金方说到东海诸岛时,白鬼无常面色一紧,好在金方没有瞧见他的表情变化。而李有财仍然泰然自若,他道:“兄台原来是东海诸岛上的人。”

金方叹了口气,随之又露出微笑:“曾经是,可现在却不是了。”

李有财道:“原来兄台也是离家游子,想来兄台是思乡心切,才想回得故地吧。”

金方道:“麒麟岛不是渔村,也不是故地。”

李有财问:“那这麒麟岛却是个什么地方?”

金方用右手摸了摸头发,瞧了瞧李有财,又一瞥铺上的杨欢欢,忽然笑道:“这麒麟岛什么地方也不是,三位还是少了解的好。”

“哦……”李有财还要再问,却忽听头顶夹板之上传来激烈的交手声,交手几人功夫不低,每踏一步夹板都要震荡一下,好似随时会摔将下来。

金方听得声响,忽然站起,堵在仓门口,对李有财道:“大侠若不想惹祸上身,还是待在舱内为好。”说罢转身奔出门外。

只听夹板之上交手越发激烈,而且人似乎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脚步不断传来,李有财与白鬼无常对视一眼,拉起铺子上的杨欢欢,向夹板奔去。

白鬼无常的功夫还在,在狭小的通道内奔走的十分迅速。李有财虽背着杨欢欢,却比白鬼无常还要快。所以三人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就跑到了甲板之上。

甲板之上当然有很多人,数十名水手,还有大部分的船客都聚集在此。而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的全部汇聚在船尾。

海上明月虽不明亮,却也能将整块甲板映的清楚。

从李有财三人的方向看去,只能瞧见围在前头的五条大汉,还有上去解围的船长铁不说。这五条大汉服饰全然不一,显然不是来自同一处,其中更有一条汉子穿的是波斯服装,想来是从波斯来的人。这五条大汉似乎全然不给铁不说面子,铁不说好言劝阻,五人却全然不理,丝毫不给铁不说台面下。

李有财一把抱起杨欢欢,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杨欢欢坐的高,瞧得自然就清楚。她眺目望去,只见船捎上还站着两人。

一位穿着白衣,一脸警惕的翩翩君子。还有一位个头娇小无比,一脸木然的女子。

男子警惕的盯着身前五人,而女子则是不停的攥着男人的手。

海上的风不是刀子,但却比刀子还要烈。狂风疾呼,嗡嗡作响。在这大风之中,海浪滔天,不断的拍打在船身上,整条船也在海风中摇摇晃晃。

船上的水手们虽然也有些站不稳,但他们早已习惯风浪,对此不以为意。在李有财三人身边也站着几位船客,但其中多数人双腿牢牢的生在地上,好像船再怎么晃荡,他们的脚也不会离地。

而船尾的五条大汉站的更为稳健。

杨欢欢忽然看到,那翩翩君子嘴巴一开,正在说话。但因海上风声太大,却是一丝一毫也传不进她的耳朵。

正当杨欢欢分辨他口型之时,他却大笑一声,松开女子的手,从船上长跳而下,跃入海面。

海面上传来一声“扑通”的巨响。

女子泪如泉涌,举足不定,又忽然朝着海面上踏出一步,好似下定决心要奔赴黄泉。但这女子明显不会功夫,她那踉跄的一步还未踏出一半,就被人所掳起。

女子就像一只小鸡一般被人提起,而抓女子的人,正是那波斯大汉。

铁不说终于抢了上来。

他怒目而视,丝毫不惧怕这五条大汉。

“快快将她放下!”铁不说的嗓子很响,响到整个海面都在回荡他的话音。所以包括李有财三人在内,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出他的愤怒。

可那波斯大汉仍然毫不理会铁不说,他的两条大胡子在海风中随风飘荡,但他的眼睛却一下也不瞧铁不说。

波斯大汉一手提着小女子,一边向甲板内侧走。而另四条大汉也跟着往回走。

脚步很慢,却给人一种无可比拟的气势。五人缓步走来,丝毫不像以多欺少的狂妄之徒,而同千军万马一般气势恢宏。

可他们五人还是被堵住了。

换做别人船上的水手,他们一定不敢挡着五人。毕竟就算不会功夫的人也能看出,眼前五条大汉无一不身怀绝技。

可这些水手还是拦在了这五人的身前。

因为他们是铁不说船上的水手,他们虽然总笑话铁不说的胡子,却对他尊敬无比。就算天王老子要他们挑边站,这些人也会义无反顾的跟着铁不说。

所以他们就算心下胆怯,也不能坐视不理。

波斯男子正要说话,站在右手侧的中年男人却一扬手,拦在波斯人身前,对众位水手道:“朋友们切莫动怒。”说完此话,他随即转头又对身后的铁不说朗声道:“铁大哥,那人虽是你的船客,但他施手残害‘莫弱大师’,你说我们杀他不该杀?”

说话之人身穿一身淡灰长袍,头裹黑色方巾。他的袍子奇大无比,一双手全然隐没在袖间。

铁不说虽是满脸怒容,但瞧着跟前这五人,又看了看灰袍客,冷声对灰袍客道:“可你们也不该在船上……”

灰袍客打断他的话语,道:“铁大哥大人有大量,善后之事交于我们便好。”

铁不说双拳攥紧,欲言又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好,放他们走。”铁不说大手一扬,下定了决心。

水手们虽有满脸怒容,却也不敢违抗铁不说的命令,他们缓缓让开一条道,让五人走。

波斯人大胡子一甩,一脸不屑走在当头。其他四人逐个跟上,灰袍客走在最后,向铁不说一躬身道了礼数,也跟着走出。

杨欢欢已经从李有财的背上下来,嘴里不停嘀咕:“好神气的大胡子,好窝囊的小胡子。”大胡子是说波斯人,而小胡子则是指铁不说。

李有财听她说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时,灰袍客正走过他的跟前。李有财看到,灰袍客对他露出了浅浅一笑,这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却被李有财捕捉到了。

主角走了,人自然也要散。

船客们接二连三的回了客房,铁不说命水手各自归位,便急匆匆的消失了。

不知不觉,甲板上也只剩下几人。

明月越来越高,海风也越来越大。

大帆高扬,船只趁着大风向东疾驰。

李有财抬起头瞧了瞧这面奇大无比的船帆,又低下头看了看甲板,只见船帆下站着三名水手,他们正注意着海面,紧抓帆绳。

杨欢欢瞧着李有财有些奇怪,便问:“你在做什么?”

李有财摇了摇头,又走到船头,向下望着水面。

浪很大,因为风不小,跳跃的浪花甚至能溅到李有财的脸上。白鬼无常与杨欢欢也跟着走上来,同他一样向下眺望。

白鬼无常道:“你再怎么看,那人也游不回来。大海之中可不比湖水,落下之后很难再生还。”

李有财却问:“绝无可能?”

白鬼无常道:“这也不是,可能活下来便是不易,还要追上这般疾行的大船,绝无可能。”

李有财道:“就算是常年在海浪之中的人也不可能?”

白鬼无常道:“不可能。”

李有财不说话了,既然白鬼无常这么肯定,自然会有他肯定的道理。李有财的目光不再望着海面,而是转向船体吃水的位置。

杨欢欢瞧得实在奇怪,忍不住问李有财:“你到底在看什么?”

李有财的眼睛突然泛出了光,他转过头正要与杨欢欢说话,却听船舱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叫声惨烈,掏心裂肺。

三人对视一眼,也不迟疑。李有财一把抱起杨欢欢,与白鬼无常一齐奔往船舱。

仓道狭窄,但在李有财与白鬼无常的面前却犹如一条康庄大道。

可当它们赶到时,叫喊声已经停止了。

也有不少人在这个时候奔走过来,不停的在问:“什么事,什么事?”

船舱不大,只能容纳几个人,所以李有财与白鬼无常也进去不得,只能被挤在门外。

“莫弱大师已经圆寂了。”船舱内传出一声叹息,李有财能清楚的听出,就是方才在甲板之上,与铁不说交谈的灰袍客。

“却没想到,那小子竟练的黑风爪这等恶毒的武功。”船内又传来了一名中年男子的话音。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便又有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传闻中了黑风爪后便会全身发黑,在半个时辰内受尽无数痛楚,最终疼痛而死。”说完还冷笑两声,对莫弱大师的死毫不关心。

“这黑色会不会跟到我们身上。”舱内又是一声话音传来,但听语声句句不在调上,好似在唱滑腔。那灰袍客既然在此仓之内,想来这话便是那波斯大胡子所说。

灰袍客道:“此毒到不会传到我们身上,铁大哥,莫弱大师的遗体可如何是好?”

李有财心中清楚,铁不说也在舱内。

只听铁不说道:“船上没有棺木,大师的遗体不出三天便要腐烂。”

灰袍客又道:“那该如何处理?”

铁不说只说了两个字。

“海葬。”

所以甲板上又站了不少人。

莫弱大师的遗体被几名水手缓缓的抬了出来。

果然全身发黑!全身上下几乎瞧不出一丝肤色。

杨欢欢不忍再看,躲在了李有财的身后。

李有财与白鬼无常却在四处搜索。

只是众人这时心思全在别的地方,倒没人注意到他们。

四名抬着莫弱大师遗体的水手走到边角,他们低下头默哀一瞬,跟着用力一晃荡,将莫弱大师的遗体一甩而出。

水面上却传来了四声“扑通”。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远处有几条大海鱼正穿梭在夜间的银河之中,它们不断的从海面跃起,又落下。

甲板上又没了人。这些船客仿佛就是来看热闹的,一有热闹就出来,没事了就拍拍屁股回去。

李有财看看船帆下的三名水手,又望着海面。

“夜已经深了,朋友还不回仓房歇息?”

李有财猛然回头,瞧见了身后的铁不说。

铁不说面带微笑,方才那满脸怒容却已被他藏的严严实实。这番忍耐,就连白鬼无常也不得不佩服一下。

李有财对铁不说道:“船上竟发生这种事,叫我们寝食难安。”

铁不说道:“那人已跳入大海,你们也可放心的去歇息,海上风浪大,可会把这位妹妹吹得越加难受。”

所以李有财三人又回到了那个又破又小的船舱内。

杨欢欢盘腿坐在了铺子上,问李有财:“你到底在看什么?那五人又是谁?为何铁不说敢怒不敢言?”

这些问题同样盘旋在白鬼无常的心头,所以他也瞧着李有财,希望能听出一些说法。

李有财轻声道:“你们可知那五人是谁?”

杨欢欢道:“莫不是大有来头之人?”

李有财道:“不错。”

白鬼无常也在江湖混迹不少时候,听李有财此言,便问:“那这几人都是谁?”

李有财道:“你们可听说过‘袖里乾坤’?”

白鬼无常道:“袖里乾坤鲁大夫。”

李有财道:“不错,方才那位灰袍人便是徒手大败青岭十三剑客的鲁大夫。”

杨欢欢问:“那另外几人呢?”

李有财道:“鲁大夫身旁的白面人便是关东恶人‘冷鸡血’冷燕林。另两位剑客便是当今名满江湖,大败不少武林高手的青峰双侠。”

杨欢欢又问:“那,那个大胡子呢?”

李有财道:“我也不认识,但我听说西域这两年出了一位年轻高手。这人名叫穆西,年纪不过三十,却已当上了西域第一高手。”

白鬼无常疑惑道:“你是说那波斯人,便是穆西?”

李有财沉声道:“很有可能。”

杨欢欢奇道:“这就奇怪了,为何这条船上会出现这么多高手?”

李有财道:“而且无一不是绝顶高手。包括莫弱大师也是少林寺中少有的高手。”

白鬼无常取出两袋酒水,分给李有财一袋,对李有财道:“这么多高手聚集在此地,看来是有大事要发生。”

李有财道:“不错。”

杨欢欢抢着问李有财:“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这么多高手会出现在船上?”

李有财道:“这些高手当然不会是不请自来的。”

杨欢欢问:“你是说有人请的他们来?”

李有财道:“对。”

杨欢欢道:“可是又有谁能请到这么多如此多的高手?”

李有财打开酒袋,一口喝下,道:“还是有的,比如……”

杨欢欢道:“比如谁?”

“比如韩一柏。”

白鬼无常道:“就算霸占东海诸岛的真是韩一柏,可他为何要请这么多的高手?”

李有财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或许也不是韩一柏请的。”

杨欢欢道:“那还有谁会请这么多高手到船上?”

李有财眉头紧锁,忽然放下酒袋:“海月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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