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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藏剑阁

藏剑阁。

原来藏剑阁只是一个很破的小屋子。连着连廊,在庄院的西北角。

换做谁也想不到,陆家竟会将名剑都置放在这样的屋子里。

推开门,里头亮着几盏烛火,还有一个人。

这人看见门开,转过头来。

他面色苍白,这是一种就不经日光照耀的白。不是生病,也不是气色不佳,只是常年在此守剑,终日不见太阳,所以他的脸才会有这种白。

他的鼻子高挺,眉目却松松垮垮,却又有着满头银发。让人瞧不出年纪。

李有财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只有失落,他的眼中甚至瞧不出一点希望之色。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无论眼角再怎么动,心中的感情都会浮现在眼睛上。

李有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眼神的人。

眼神中只有这种情绪的人,通常会选择自尽,因为在他们眼中已生无可恋。一个要自尽的人,等别人看到他的眼睛时,他已经是死人了。

但这个人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带众人进来的中年人轻轻的开口:“戚师兄。”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若是仔细听,甚至能听到他语调中有一份自傲。他接着道:“陆师弟请这些客人来藏剑阁一览。”

众人均想“这人口中的陆师弟难不成是陆京?那么这人是陆神剑的嫡传弟子?”

想归想,自然没有人不识趣的去问,毕竟眼前的名剑才吸引人。

来人问话,答人不理。

苍白脸色的守剑人瞧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不让人看到他的眼睛。

李有财瞧见了,他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只是轻轻波动了一下。

守剑人站了起来,他是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的,这寻常的动作显得很吃力。他站着,背却弯的很厉害,就像一根在风中摇摆的稻草,强风一刮,就直不起来。

他是一个老头吗?不禁会让人这样想。

守剑人缓缓的伸出手心,摊在众人身前。

中年人掏出了一块木牌,交到他手上:“还请戚师兄领路。”

守剑人只瞧了一眼木牌,转身就走。他走的很慢,可以说步履维艰。

众人就这样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越是心急如焚,就越要这样的走。能作为藏剑山庄座上的宾客至少没一个是简单的。众人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便不发作。

藏剑阁真是这个小屋子吗?

四周没有摆着一把剑。

守剑人推开了屋子的后门。

眼前是一条小路,或者说这就是一条山路了。但这是一条不走几步就到头的山路,尽头便是斜向上耸立的山体。山上植被茂密,据是几十年以上的大松树。

众人跟了过来。

守剑人蹒跚的走到路尽头。

他要干什么?

他蹲在地上,用手摸了一摸粗糙的地面。

突然,就是突然,人就消失不见了。准确的说是掉了下去。

中年人带着众人走到方才守剑人消失的地方,众人这才看出,原来这一块山路是假的,是用与路面极像的东西掩盖着,而下面是一排阶梯,从地面到阶梯有一个人这么高的空隙,所以守剑人突然不见了。

所有人依次下了洞,李有财也爬了下来。

他在心中思量,这地方已被我等瞧见,藏剑山庄还会放我们出去吗?转念又想,厅上宾客家事、本事定然不小,也不怕陆家人暗算谋害。

阶梯直直的往下,两旁都是山壁。中年人带头要走,他回头一看,守剑人呆立原地不动。

中年人道:“戚师兄,你不下来吗?”

守剑人没有回应。

“你一定很想下来的,她也很想见你,你为何不成全她呢?”

她是谁?是怎么样的人?

守剑人迈出了一条腿,但又停下了。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又道:“也不知下次相会要到何时。”说完就往下走,众人也不管两人到底在说什么,跟着下去了。

守剑人好像暗下决心,迈起步子走下台阶。

李有财心中暗数,到得底下用了一百步,不多不少正是一百步。

只见洞底非常的大,有几丈高。顶上倒挂下许多钟乳石,钟乳石上不停的有水滴落,地上有许多小池子,水滴落在池子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这里赫然就是一个大溶洞,这些钟乳石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出乳白的光。

宾客中有人道:“此地便是藏剑阁?”

黑暗中,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错了,错了,这里还不是藏剑阁。”这声音俏皮可爱,是女人的声音。

黑暗中一个身姿窈窕的女性走了出来。他身子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而下身除了包身的短裙外,还露出一双赤足与修长洁白的小腿,短裙紧致,让人能在火光下若隐若现的瞧见他圆润的腿型,更添诱惑。

厅上宾客都是男性,但无一不是精明之人。此刻瞧见这女子还是不自觉的吞下一口口水。

这些人用他们贪婪的目光,扫着她。从她的玉足,到她的腿,再到那纤细动人蛮腰,诱人的手臂,再到雪白的颈,然后是她的脸。

造物神总是公平的,若是一个女人拥有完美的面容,那么她的身段总臃肿一些。若是女人的身材勾人魂魄,那么她的脸庞总是不那么好看。

但这一次,造物神是不公平的。

她柳眉粉黛,生的一张含羞的鹅蛋脸。挺拔而又微曲的鼻梁更显的柔美,微张的双唇,迷人的眼睛,在火光下粉扑扑的脸蛋。

李有财见过的美人的确不少,从前还是富贵公子的时候,还有周灵儿,柳伤琴。周灵儿已年过四十,在男人眼中。年纪大的女性较之年纪轻的女性总是不如一些。而她的相貌与柳伤琴比较,添了几分俏皮,少了几分韵感。

无可否认的是,这女子是李有财一生中见过最诱人的女子。而身旁的宾客,显然也都是这么想的。

守剑人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身子轻轻的一颤,迅速低下了头。难道先前所说的“她”,就是眼前这位姑娘?

“戚老伯,唐师伯,怎么今天有这么多客人。”那女子问。

戚老伯看来是个哑巴,他仍然不说话。中年人开口道:“都是庄主的客人,庄主请他们来观剑。”

女子嘟了嘟嘴,说:“可妈妈还在休息。”

守剑人戚老伯身子又颤抖了一下,这一下没逃过李有财的眼睛,李有财望着他的目。目中映射出了一旁燃烧的火把,就好像是希望的火把。

但只一下,戚老伯将头压的更低了,火把消失在了他的眼光中。

中年人道:“那我来带着众位……”

话音未落,在黑暗中又响起了一声声响。是脚踩在水上的声音。

“不用劳烦唐师兄。”这也是一声女声,比起眼前这位女子的声音显得成熟更加有韵味。

戚老伯的身子颤抖不止,但没人注意他,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向了黑暗,瞄向那声音发出来的方向。

女子一叫了声:“妈妈。”

原来那声音是这女子的母亲。能生出这么美丽的女子,她又有多美呢?

女子的母亲又道:“这么多人,你也不怕羞,去穿好鞋子。”

女子撅了撅嘴,娇声道:“好的。”转身走进黑暗。

黑暗就好像是一块大帷幕,帷幕升起,一个女子从里头走出。

在这潮湿的溶洞中,他穿的不少,衣衫盖住了全身,而脸上则用一块黑纱蒙住,只露出雪白的额头,与一双幽怨的双眼。

她的声音很轻快,眼睛却是如此幽怨。

众人有些失望,原本想瞧一瞧这女人的模样,但却瞧不上。

她的双眼在众人身上扫过。她道:“唐师兄你就在此等着吧,众位请随我来。”

说罢,她拿起一根火把,向溶洞里头走去。

所有人都跟在这女子的后面,除了那中年人与守剑人。女子没有让守剑人留在那儿,但他却没有再走一步。

中年人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狰狞的笑容:“你可开心了?”

守剑人深吸一口气,他低着头,往台阶走了上去,步子还是这么的慢,这么的蹒跚。他的身上仿佛有千斤重担,将他挺直的腰板压的弯曲成弓。

中年人瞧他走去的背影,冷哼一声。

溶洞之内,别有洞天,越往里头走,竟然空间越大。直到众人攀上一面高阶,才正真到了藏剑阁,站在台阶上,向下望去只觉得离地有五丈高。

众人面前是一个门形的口子,往里头望去,竟是一条走道。这条走道不高,只有一人的高度,但却有些宽,而且瞧不见底。隐约能瞧见在走道的石壁上嵌着一把把剑。

没错是嵌着。

这些剑是嵌在石壁中的。

有人开口问道:“姑娘,这石道内就是藏剑的地方?”

“英雄称我丑婆就好。”她话说一顿,瞧向众人:“不分先后,还请众位排好队。”

为何要自称丑婆,难道她面目丑的要紧,才将脸蒙起来的?

她在一旁的石壁上取下三个干火把,显然这几根火把是一只绑在这儿的。三根火把全部点燃,她将火把递给了站在她身前的三人。

李有财也是其中一个。

“还请三位分开排,一位当先,两位在中间,而我排在最后。”

众人照着她的意思做了,李有财当先一个步入通道内。

在两旁的石壁上嵌着无数的剑,每走两步便有两把。

越往里头走,就觉得越干燥,没了溶洞的丝毫湿气,怪不得陆府将宝剑藏在这溶洞中了。因为没有人会想到,陆府旁的山洞内有如此大的一个溶洞。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想到洞内别有洞天,如此多的宝剑悉数藏在此处。

剑,全部都是出鞘的剑,或者说根本没有剑鞘。

而且越往里头走,这些剑就越名贵。

有人甚至看到壁上的剑惊呼出声:“呀,这不是平水剑客杨奇的平水剑吗,怎么会在这里。”身旁有几人听到惊呼,也凑过头去看。有人应道:“不错,正是平水剑。”还有人低声说:“杀人如麻的杨奇……”

过道似乎无边无尽,每走几步,众人都要惊呼出声。这藏剑山庄内果然藏了许多的宝剑,而且多数是成名之人的兵器。

整个过道好像在绕一个圈子,李有财一边渡步,一边思量,出口是否就在进口庞。

但很快,李有财停止了这番思考,因为面前被一扇石门堵住了。

前头忽然停下,后头有人叫骂:“前边的人停下作甚。”

丑婆的声音从后头传了上来:“前头的大侠,石门的左手边有个小圆把,你将它左转半圈,门就开了。”

李有财照做,石门缓慢的开了。

丑婆的声音又传了上来:“里头的才是我们山庄的藏剑之处,此地有很多的机关,还请众位不要停,笔直的往前走。”

群豪纷纷惊叹,原来先前的这些剑还只是开胃菜,根本算不上藏剑山庄的藏剑。这庄子到底是有多么的可怕。

李有财听着丑婆的话,率先走进石门内。

群豪无一落后,紧紧跟随。

石门内是一个较大的空间,就像是一间宽敞的房间。

火光照亮四周,可以见到,在四周的石壁上挂着几把剑。

李有财身后是一位懂剑之人,瞧见这些剑是禁不住连连赞叹。瞧着一口剑道:“此剑之妙,可能不在寒秋的尊无剑之下。”又忽然道:“这不是!这不是!八方铜剑吗。”

李有财顺着他的目光瞧去,那是一口青铜之剑,剑身剑柄均是青铜所铸,在剑身上布满了刻案。柄上镶着还绿石,瞧过去就是一股君王之位。

丁乙说剑只是用来杀人的,他说错了。在他的眼中,剑只能杀人。而其实,剑也可以摄人心魂。就像这口八方铜剑,是古帝王所配,千年时光,此刻看去仍是有不可一世之威。这是一种埋葬在中华名族血液中的“情”。

厅内一共只挂了四口剑。但每一把都是真正的名剑,这些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都是帝王所配,这些剑具是身份的象征。

转过一个弯角,里头竟又是一个厅,也是有一扇石门。

这里头倒是有许多残破的剑,甚至还有几把断剑。厅上挂的有许多都是无名之剑。后头有人问道:“姑娘,这厅子?”

丑婆道:“都是老爷的对手所使之剑。”

不用陆神剑亲自说,这厅中就像是一副画卷,讲述了陆神剑波澜壮阔的一生。能摆在这里,每一战都有其特殊的意义,每一战也都是命悬一线。

虽然许多剑众人都辨不出。但这些无名之剑,无一不在阐述着陆神剑的强大,那无与伦比的强大。

江湖第一剑客。

走过这厅子,折转一角,这又是一个厅子。有人甚至猜想,这里莫不会还有他十几个厅子吧。

这个厅子与先前的走道相似,相似在何处?石壁上挂着的都是当世英雄所使之剑。

有人认出了其中一把剑:“那可是楚牛道长的剑?”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剑,在剑的尾端,挂着几根白丝。

但使剑的人却不普通。

楚牛何许人也?三十年前的武当掌门,他于二十余年前亲自将掌门之位传给如今的观玄道长。也就是他,在长湖剑会上大赞陆神剑的剑法。

众人均想,楚牛道长的确佩服陆神剑,还将自己的佩剑赠与了他。

厅上果然无一是当世名家所用之剑,李有财一一扫过,直到目光扫到厅角时,眼光却是一顿。他举着火把,往角落一照。

这把剑低挂在角落。

李有财一惊,他认识这把剑。

剑身修长,剑口用青边裹着,而在剑柄尾端,垂下几根长羽。

赫然就是青城孙长羽的长羽剑。

李有财这么一照,有人瞧了过来。

在李有财身后那人叹道:“这是长羽剑,孙长羽当年以一把长羽剑连破七名高手,此刻长剑却在此。哎,难怪孙长羽于江湖销声匿迹了。”

孙长羽明明已故在那环幽山庄的密道内,为何他的长羽剑会出现在此处?李有财心中暗忖,莫不是当时那人放完火未逃,反而到了墓道内,取过了长剑?好像只有此一说,否则长剑如何会在这里。

“小子,你快走啊,发什么愣。”这话是先前的胖子说的,他眼见李有财停下步子,便催促两声。

“抱歉、抱歉,我看着这些好剑入了神。”

“你小子懂个屁的剑。”那胖子嘟哝道。

走出了此厅,又是一条走道。

有人问:“姑娘,这条道通往何处。”

丑婆道:“众位走下去便知。”

过不多时,李有财面前似有点光亮。原来是到了口子了。

出口是开在山壁上的,火光照将李有财的面庞映的火红,山壁下一女眨着眼瞧着李有财的脸。

这便是先前众人进来时的溶洞口。

李有财轻轻一跃,从洞口跳下,众人也一个个从石壁内出来。等到所有人都回到了这洞口时,那唐姓中年人向众人开口道:“既然众位已观完剑,就请众位先随我出洞。”

“你们这就要走了吗?”丑婆的女儿问道。不难听出,他的话语中带着几份失落。

南湖公子孙稽走到她面前,露出笑容:“那姑娘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如此美丽的女子,任哪个男人都会有些失控。孙稽正是年少,又生的英俊翩翩,瞧见这样的美人是不想放过。

她瞧瞧孙稽的脸庞,这是一张很俊的脸庞。

面颊微红,侧过了头:“我不能出去。”

孙稽还想再说,却被中年人抢过话:“还请众位与我回府上。”他瞪了一眼孙稽,又瞧了一眼丑婆,率先登上台阶。

到得众人出了溶洞时,日落西山,天色已暗。

那守剑人还在门口,在等着众人。但他的眼神一直望着那被掩住地道口。

眼神中尽是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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