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窅然篇)
我被他强抓着去了房间,果然只有一张床,幸好,不远处还有套柔软的欧式组合沙发,况且地上也不错,都扑了暖绒的海蓝地毯,可供睡觉的地方也不少,吊着的心,略微沉浮下。
颜莫止放下行李,便开始到处转起来,其实从老早我就想问,他怎么总喜欢看些边边角角,而且不时用手去摸,无论是新环境还是旧环境,只要是房间,只要是封闭的地方,都无法避免。
“颜莫止,你在干什么?”
他倒是没避讳:“看看有没有监听监视设备。”继续耸眉查视,锐利的每个细节角落都不放过。
监听监视设备?我略有紧张的占地不动,跟着他的移动频率也四处查看,还真有人闲的没事去装这个?好费钱。
“你不会是职业病吧。”我见他放松的在床上坐下来,估计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有点。”他少有自在跟我调侃。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来,拿出电话,显示:陆白?慌张了下,马上被精细入微的颜莫止看进眼里。
“就在这里接,不许出去。”他后倚在床上,两手反撑,嘴角眼神均带出戏谑,摆明就是要看我怎样应对的态度。
抓着手机,横横心:“喂,陆白。”
融和的声音接着飘来:“窅然,你已经安全到了吧。”
我心神不定的咬着下唇,从嗓子眼支支吾吾的发出一个:“嗯。”
他本就心细敏感,听出我情绪不高:“怎么?有事?”
“等你来了再说吧。”
陆白那边沉寂会儿:“我马上准备登机,预计明天法国时间十点就能到。”
“好,注意安全。”准备挂电话。
“窅然。”他在电话另一头叫住我。
我将手机重新拿回耳边:“在,你说。”
他仿佛预知到什么,有点不安:“你答应过会一心一意。”
揪着裤边的手,又紧了起来,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这种感觉,分分钟钟是在不顾廉耻的背叛。
我沉默。
他也沉默。
谁也没有挂的意思。
此时,深深触到,我太对不起陆白。
“等我过去。”潦草淡淡四个字便挂了电话。
嘟嘟的空响仿佛要抽走我体内的什么,彷徨无力。
两个男友?呵呵!!荒唐至极!
“后悔了?”颜莫止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他从床上坐直身体,对着我似有若无一笑,风华不二。
我摊开掌心,盯着手机屏幕,想起陆白寂寥的身影,清淡的语气,隐约不忍。
颜莫止见我不言,负气站起身,走过来,一把就将我打横抱起扔到就近床上,然后整个人就强势压下来,令我动弹不得。
我惊呼,双手立刻排斥抵住他肩膀失声叫错:“陆白,你要干什么?”说完猛刹住,惶恐的看着他。
颜莫止从床上撑起自己,因为背后的伤,反应略微比平常迟了些,但目光比我自认识他以来都要疏凉。
忽的,他站起身,略微整理下根本就没皱还整齐的衬衣,拿起一个枕头就甩到远处,稳准打破一个青瓷金边珐琅釉质花瓶。嘭!一下,摔倒在地,即使铺了地毯,依旧抵挡不住强势力度,零碎满地。
他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表情,也从未如此愤怒过,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去应对想灭了我的心。
精雕的轮廓,整个人就像有无形的暗色光芒笼罩着,耀眼醒目。发烧苍白面孔,润唇紧抿,除了由暴怒到冷沉寂在幽暗的转变,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以为,他会想说点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外套也没拿,打开门,疾步走出去。
他定是恨极了我。
腿一软,跌落在地,自己现在都不明白到底想干什么。飞机上的深思熟虑,也或者从一开始就明白,颜莫止,的确是心动的。而陆白,是生怕失去的。
现在,我已经——瞧不起自己。
现在,我对谁,甚至自己——都无话可说。
……。
现在已是法国晚上11点多,弄不清颜莫止到底哪,即便知道我恐怕也没什么脸再去见他。
颜莫止的狠,我是见识过的,他从不喜拖泥带水。
就这样,我在沙发间呆滞到早上八点,而他一夜未归。
……。
我从来没有被等待如此煎熬折磨过,身体的全部仿佛已经被掏空,剩下唯有直觉的,是眼睛。指针的每一秒,每一下停顿,或者偏向表盘数字的哪里,略微快了或者慢了,都苛刻的清晰分辨。
鱼缸中十三条相同如复制的鱼,饿了的,大胆的,害羞的,以及每一条喜好,躲在水草中,藏在贝克后,穿梭枯树间,硬生生都给区别开来。
地毯上的瓷瓶碎片还在,我拿着小小的烟灰缸,不厌其烦,一片又一片的盛,一遍又一遍的倒,最后数得,大片三个,中片二十六个,小片五十九个,碎渣七十八个。
我想,我是疯了。
快要十点钟的时候,传来敲门声,我几乎是身提神经迅猛全部苏醒,达到顶峰敏感状态,飞快加速脚步,可走到最后开门时,又迟缓起来。手腕无力一拧,慢动作打开。
“窅然。”温柔的声音传来,是陆白。
我的心一下子坠入万丈深渊,但又马上从万丈深渊中整个提了上来。大起大落,大落大起。
“你怎么找来的?”分明没记得告诉陆白,而陆白也没来过电话。
“是莫止告诉我的。”他走进来,将门掩好。
对,也只有他。
“他在哪里?”我忍不住问。
陆白放下行李,静幽幽的看着我:“心情好了,自然会回来。”
我间接明白,他肯定知道大概,具体细节,应该还不清楚。
“我已经另外开好套间,过去吧。”陆白将我与他的行李一并提了出去。顺便也拿起颜莫止的房卡。
套间中,我还是依照习惯随便选了较小房间,疲惫躺在床上,打不起任何精神。
而陆白也似乎明白,不声不响自觉回到自己房间,没再打扰我。
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梦中,也有个人同样用力将我压在床上,撕扯衣服,愤怒咆哮:你真以为我不敢打女人是不是,所以才会一遍遍挑战我的耐性? 信不信今晚我就让你永远没脸再见霖清……。
一下子惊醒,话语十分真切,霖清?霖清是谁?
梦里谁在说话?
模样本就模糊,现在细细回忆,就更难想起。
恍惚间,想起做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做过同一个梦,便是忘了吧。忘了谁?难道忘记这个叫霖清的人?
那撕扯自己衣服的人又是谁?这个人是想让自己忘记霖清吗?
霖清是我的谁?
嘘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隐约像是有人在说话。我朦胧着眼打开门,正是颜莫止还有陆白。听到声音,一齐将目光抛过来,出于本能心虚,不知如何面对,嘭的!又将门关上了。
好一会儿,听到颜莫止离开,我才讪讪的重新打开门,陆白恰好也回过头,淡淡笑了下:“窅然,过来坐。”
“哦,好。”我揉揉蓬乱的头发,老实坐到沙发上。
白色的茶几上,还摆放着两个已经碰过的茶杯,我的位置正是刚刚颜莫止坐的地方。看看时间,是下午五点,他现在才回来。
陆白习惯体贴的给我递过来一瓶常温果汁,颇有距离的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夕阳逆光搭在清致的脸上,浅浅的清香,格外幽然。
“你……。”他单冒了一个字,估计还没想好怎么说。
我咽了口唾液,像是等待他的判决。
陆白顿了顿:“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我抓紧了果汁瓶,劲道略大,摁进五个坑:“ 我们……陆白,我们……。”面对柔软的目光实在狠不下心。
“你同时答应莫止,却又闹掰了,对吗?”陆白神态逐渐略有凝重的瞧着我。
他怎么知道?
是颜莫止说的?
颜莫止向来骄傲,这种事情,昨晚尤其甚为让他难堪。况且他从不善于解释。
“姚窅然,你总在我们之间跳来跳去,合适吗?”陆白的语锋犀利,看的出来,他也生气了。
我沉重放下果汁瓶,无言以对,内心已经够怄了。
“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呢?”到底选谁的问题每日每夜,每时每刻的都在困扰我。一个说要从此消失,一个说要形同陌路。
是,我看清了,我爱的从来都是颜莫止,即使被拒绝,被无视,空缺了整整三年,这段几乎麻木模糊,埋葬地底的爱,终究没有停止过。
他回来了,我整个人也如同重新活了过来。
陆白,温柔到可以浸染你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神经,常常矜持到不露喜怒,淡然干净的不忍玷污。心动过,但也只限于心动。记得曾经跟婉柔说过,我与他的关系总感觉不止这样,却也只能这样。
“你要反悔?”清秀的脸上随着我表情变化,已经覆上一层霜。
不能再拖了,这个选择将我弄的疲惫崩溃,刚要狠起心说是。
他慢悠悠的开口道:“你答应过会一心一意。你承诺过,不会再看颜莫止一眼,周而复始,兜兜转转累的只会是你自己。即便你现在回到他身边,他也不会再要你,也不会再原谅你,因为昨晚,Amy回来了。窅然,忘了他吧,忘了,从此只对我一心一意。”
忘了他?不会被原谅?Amy回来?心如针扎的刺痛着。利用吗?果然是利用?
“窅然,别躲避,看着我的眼睛,我会陪你,别怕。一直陪着你……。”浅浅的声音不轻不重,十分缓慢,而余音却能在耳旁盘旋了一圈又一圈。
“好。”我只记得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