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恩泽终是迟了一步,飞机已经起飞了,立夏走了,离开他去了巴黎。她如一只受困已久的鸟儿,终于挣脱束缚的枷锁,抛下所有过往,却仍带着满身旧伤痕,张开隐藏的翅膀,飞向蔚蓝的天际,找寻属于她的自由。
余恩泽抬起手,缓缓落在心口处,触摸到的是那枚紧紧贴着他心脏的蓝钻戒指,蚀骨的冰凉。
他默默低下头,视线与手腕上的乌拉圭紫水晶相撞,一颗又一颗,晶莹透彻,似紫色的泪滴。细长的手指在同心结上不断徘徊,不过是道解不开的死结罢了。
他和她在最烟火的人间相逢,又悲欢离合多少个春夏秋冬,笑如今,心已天涯。
真的甘心这样放弃她吗?
她是放弃了他,那他就应该放弃她吗?
为什么要犹豫和矛盾?
舍得还是不舍得?
舍得就放弃,不舍得就不要放弃,如此简单的单选题。
不!
不!
不!
他不要放弃她!
他舍不得她!
他忘不了她!
如果她的心里没有他,她为何还要辛辛苦苦把他丢弃的送给她的东西重新找回来?
她根本没有放下他,她依然深爱着他!
一上午也不见余恩泽来公司,担忧的秦晨便在中午午休时间驱车来到了余恩泽的别墅。不出她所料,余恩泽果然在家。
秦晨看到余恩泽正在收拾行李,蓦地,他右手腕上的那串乌拉圭紫水晶手链赫然闯入了秦晨的眼帘。
那不是立夏那天冒雨找回来的紫水晶么?
恩泽送给立夏的紫水晶!
为何现在会戴在恩泽的手上?
难道立夏归还给他了?
立夏为什么要这么做?
恩泽戴着立夏的紫水晶又是什么意思?
秦晨的心不由颤了一下,惊讶的同时又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她隐约觉得,余恩泽要离开她了,而且,他的离开定是与立夏有关。
“恩泽,你为什么要收拾行李?你这是要去哪里?”压抑着内心的恐慌,秦晨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近余恩泽,假装镇定地问道。
余恩泽停下手中的动作,凤眸认真地注视着秦晨,“秦晨,我要去巴黎找立夏。”随即,他又满含歉意,“公司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给了陈总,暂时就先由他替我管理着集团事务。我已经嘱咐过他,让他多加照顾你。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只好有劳和辛苦你们大家了。”
“你要去巴黎找立夏?”虽然早就预测到答案,但是听到余恩泽亲口对她说出,秦晨的心还是震惊不已,“你要去多久?”
余恩泽嘴角划过一丝苦涩,他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
“一辈子?”秦晨的双唇不禁颤抖起来,眸中雾气翻腾,渐渐凝结成晶莹,“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立夏一辈子都呆在巴黎,你就一辈子陪在她身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是么?”
秦晨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苍白而无力,“立夏去哪里,你就去哪里,这一生你都跟定她了,对不对?”
“对!”余恩泽目光坚定,毫不否认,“此生识得苏立夏,生死无悔永相随。”
“此生识得苏立夏,生死无悔永相随。”秦晨忽然失笑地重复起余恩泽刚才的话。如此至真至诚的一句话,却似那锋利冰冷的无情刀,直接将秦晨的心劈成两截,血液仿佛被放空,痛不欲生。
秦晨捂住胸口,哀伤地望着余恩泽,泪水决堤,连呼吸都是那么地疼痛难忍,“恩泽,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句话对我有多残忍。你分明是在拿着刀狠狠割我的心啊!难道我对你的爱就真的这么一文不值么!我的心就真的卑微到可任由你肆意践踏和蹂躏么!”
情绪已经崩溃,秦晨抓紧了余恩泽的胳膊,奋力摇晃着他,“你这是在利用你对立夏的一厢情愿来伤害我,你究竟要沉溺在伤害我的刺激和快感中到何时?
余恩泽,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清醒一些吧,一直深爱你的人是我,不是苏立夏, 是我,是我啊!苏立夏她已经离开你了,她早就不要你了!”
“秦晨,你不要这个样子,我拜托你冷静一些!”余恩泽一把将失控的清晨抵在墙角,凤眸里燃起的怒火瞬间熄灭,他知道他的坚决已经不止一次伤到了秦晨的心,这一次更为严重。他就是不爱她,一点也不爱她,他爱的只有立夏,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对不起,秦晨,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忧郁布满俊颜,余恩泽难过又惭愧,“我不能欺骗我自己的心,我的心里只装着立夏一个人。我爱立夏,不管立夏还爱不爱我,我都会一直爱立夏,我的心不会再容下第二个人。”
秦晨猛地抬起余恩泽的右手,只见她迅速扯下那串紫水晶,紧紧握在手里,恨不得将其捏得粉粹,痛苦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滑落,她质问他:“你去找立夏,就是因为这串手链,是不是?”
“秦晨,快把手链给我!”惊慌的余恩泽赶紧伸出手欲去夺手链。
秦晨立刻后退一步,她忽然笑得狡黠,随之狠力一挥手,紫水晶自高窗落下,“扑通”一声,坠入别墅后面的深水湖中。
余恩泽一见立夏的紫水晶被秦晨狠心扔进了深水湖里,焦急又忧虑的他火速冲下楼。
外面还在下着阴冷的雨,余恩泽想也不想,一头跳入了凉得刺骨的湖水中,四处找寻紫水晶的踪影。
湖水太深,压得余恩泽不断从湖水中探出头来吸收氧气,然后又没入水中继续寻找,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在肆虐的风雨中 。在寒冷的湖水中。他一定要把立夏的紫水晶找到。
秦晨一动不动地站在湖边,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输了,彻底输了,仅立夏的一只手链,就让她输得一败涂地。
“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余恩泽终于从湖水中跃起身,只见他高高举起那拼尽了他全身气力才找到的,失而复得的紫水晶,他兴奋地呼喊着,激动得似那寻到秘密宝藏的快乐孩童。
好不容易游到了岸边,余恩泽累得气喘吁吁,他快要精疲力竭,湿透的全身冻得瑟瑟发抖,那串紫水晶却仍紧紧攥在手中。
“疯子!你和立夏都是疯子!为了一串手链,你们都疯了!”失望至极,秦晨愤恨地跑开。
余恩泽已经没有力气追回任性的秦晨,趴在岸边的他将紫水晶已重新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指尖倾注了满心的爱意,他温柔地抚摸着它们,嘴角漾起欣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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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欧阳急忙出来开门,见到秦晨的一瞬间,他顿时微怔了数秒,恍若见到了秦冉再生。
秦冉在世时,他见过多次,而秦晨,这是他第一次见。
两姐妹不但相貌长得一样,连性格也生得一样,都喜欢同余恩泽和立夏纠缠不休,也都擅长因爱生恨。
她们两姐妹的那些“光荣事迹”,欧阳可真是从余恩泽和立夏那里间接了解到不少。
秦冉害得立夏差点失去双腿,秦晨就害得立夏差点和余恩泽阴阳相隔。
“您好,我叫秦晨,请问这里是欧阳教授家吗?”秦晨礼貌地问欧阳。
“我就是欧阳洛晨。”欧阳语气有些疏离,一想起秦晨的黑暗历史,他就难以对她心生好感。
秦晨听出了欧阳并不怎么欢迎她,不过她没有在意,依然态度友好,“您好,欧阳教授。王妈说,恩泽这几天生病了,一直在您这里治疗,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都是你这个惹是生非的家伙!若不是你狠心把恩泽送给立夏的紫水晶扔进了深水湖,害得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的恩泽冒着大雨,又泡在寒冷的湖水里苦苦寻找大半天,他不生病才怪!你当时怎么不把你自己也扔进深水湖呢!”欧阳腹诽道。
“跟我进来吧,”欧阳极不情愿地让秦晨来到了里屋,他一边带着她往楼上走,一边用淡漠的透着责怪的口吻对她说,“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害得恩泽已经打了三天的点滴了,本来他是要去巴黎找立夏的,这下可好,一连耽搁了这么多天。”
秦晨心虚,自知理亏,余恩泽生病本来就是她造成的。
“恩泽,你还好吗?”见到仍在打点滴的余恩泽,秦晨立即跑到余恩泽的床边,既关心又惭愧,“恩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得你生病,我总是给你惹麻烦,我该死!”
“秦晨,你回来就好,”余恩泽摸摸秦晨的头,紧张担忧的神情渐渐散去,露出轻松的笑容,“那天你跑出去,我真担心你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我当时已经没有力气把你追回来,回到家我就开始发高烧。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幸好王妈及时给我打了电话,我把恩泽接了过来,不然你很有可能就见不到恩泽了。”欧阳故意添油加醋,加重秦晨的罪恶感。
秦晨愧疚万分,悔恨不已,她握紧欧阳的手,“恩泽,是我太任性,太自私!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阻拦你去找立夏,恩泽,你去找立夏吧,把她带回你身边!”
余恩泽抬头望向窗外,天边铺满镶了金丝的红色烟霞,绮丽如立夏明媚的笑容。立夏,他的立夏,她愿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