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京师子弟
“哎,让一让,让一让啊。”高蝉被喊叫声拉回神来,见一支马车队伍行了过来,两个壮汉在车队前开道。
说是壮汉,因那二人上身裸露,两块大胸肌十分厚重,像石头一般硬实,下身也只穿了条不过膝的大裤衩,腰间横勒着条红色宽布绸带,赤着双脚,似乎每走一步,地面就跟在震动一下。
两人之后,是一个由八名女子抬着的花轿,八名女子服饰统一,也是极为暴露,皆一件简单的水红色抹胸,纤细摇摆的腰肢下随意围着一块黄绫,白嫩的大腿下一丝不挂,直看得两侧路人呼吸声都重了不少。
高蝉不禁奇了,如扬州那般的风流城下,也没人敢这般招摇过市,难不成洛阳天子脚下,民风竟开放至此?在听到人群中有声音说男男女女穿成这样真不知羞后,高蝉否定了这个猜想。那就是这轿上主人权大势大,在天子脚下也敢张狂放肆了。想到这儿,不禁抬起头向花轿上之人看去。
但见铺满鲜花的八角金轿上,坐着一个穿着鲜红衣服的人,那人皮肤细润,头发却是极短,像是刚剪过的一般,不过乍看之下,却是没分清那人是男是女。若说体型特征,当有七分是女子,可若论神态打扮,却有九分像男子。
这下高蝉更奇了,忙向路边一个小贩打边了一下,才知原来此人是洛阳名医尉夫人之女,名作思君,却偏好女色,府中更是养了不知多少男奴和女奴,平日里只要一出门,那便能吸引万千眼球了。
高蝉笑了笑,四下瞟去,见果然,来往的男子无论老少,眼睛都直直地盯在那八名轿女身上,而女子就含蓄了些,不过还是时不时地向那两个壮汉偷瞄一下。
“你还看!”忽听得旁边一个少女嗔怒了一声,高蝉望去,见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皆十六七岁年纪,少年闭着眼睛,脸上红扑扑的像打了粉,少女则紧盯着少年的眼睛,生怕他会偷偷瞄开一条缝。
高蝉看了一下,觉得有趣,忽而想到在孤鸿庄时,白棠虽然不说,但见到高蝉多看了谁一眼,也是一副娇怒神色,心中不由得一暖,又瞬间一寒。
“咦?这小哥是哪来的?”高蝉回过头来,见那尉家小姐正投眼看来,似是看着猎物一般盯着自己。
“公子,主人问你话呢?”花轿停下,一只细白柔嫩的手臂拂了过来。
高蝉退后一步,那轿女捂着嘴吃吃笑道:“还是个雏儿。”她笑得花枝乱颤。
高蝉脸色一红,觉得当众被调戏,也是有些羞愧。他虽不惧与女子来往,却也没见过如此奔放热情的女子,当下也不想与她们纠缠,便起步欲走。
“哎,小哥。你有什么需要,说出来,这天底下,还少有我思君办不到的事。”轿上那红衣人叫道。
高蝉停了下来,他对这狂女并无好感,当下回道:“我有个好友命在旦久,我没时间与你玩闹,就此告辞了。”
“命在旦夕?”尉思君不屑地笑了笑,道:“你那朋友就算是死了,我也能让他再喘几天气儿。”
“此话当真!”高蝉闻言大喜,忽地想到方才那商贩说这人是洛阳名医尉夫人之女,既是洛阳名医,还在洛阳混得这般风生水起,当是有了不得的本事,说不定真能让水汜和有所好转!
“当然当真,不过,救你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尉思君眉钩目笑道。
高蝉闻得此人府上豢养了许多男奴女奴,又见这些穿着暴露的男仆女仆,面上不由得一阵紧张,问道:“什么代价?”
尉思君笑道:“你入我府上,供我玩耍几日便可,什么时候玩腻了,什么时候就放你走。怎么样?”
高蝉听得这话,心中顿生一阵反感,做一个女人的玩物,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心中虽然气恼,不过面上却仍笑着回道:“若是你玩不腻,我还走不了了?”
“你放心,再俊再美的人儿,也没能让我玩半个月不腻的,你这样的,差不多玩个四五日也就算了。”尉思君说着,下巴微微抬起,那是一种养尊处优的自豪感,也是一种气质。
高蝉听得这话,本该生气,却似松了一口气般,若是能救水汜和一命,纵被别人当做四五日的玩物,也值了。
“好!不过你若救不得我朋友,那可不作数!”
尉思君面若桃花,笑道:“这是当然,公平的买卖。不过你可别让我等急了,过了这兴头,我就未必对你有兴趣了。”
一行人扭着步子离开。高蝉听着耳边各人的指指点点,这才意识到他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给卖了出去。不由得满心羞愧,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可那群人刚走,原本停立驻足观望的行人都刚起步,本就乱的一团糟,连个人缝也找不见。
“哼!白白生了这副风度,竟没半分出息!”方才那少女行至高蝉身前,骂了一句,又跑开了。
“哎,淳儿。”那粉面少年追了过来,对高蝉合手一揖道:“淳儿非有意冒犯,还望兄台见谅。在下杨桐,方才听兄台所言,似是有一位病重的朋友是吗?那位尉夫人医术虽高,性子却是十分古怪,兄台若有困难,小弟也可略尽绵力。”
高蝉见这少年心性纯善,也是十分欢喜,他在洛阳也无熟识之人,见杨桐打扮,应也是世家子弟,说不定还真有用得上他帮忙的地方。当即回礼道:“高蝉,多谢杨兄弟了。”
杨桐笑道:“哪里哪里,就当给淳儿赔个不是吧。对了,听你的口音,似是外乡人,在洛阳何处歇脚?”
听得高蝉与水汜和住在客栈中,杨桐十分热情地邀二人到他的府上去住,高蝉本觉得不便,毕竟到了别人府上拘礼甚多。杨桐似是看出了高蝉的心思,爽快道:“高兄就放心吧,我已独立门户,有自己的府邸,高兄在府上随意即可。”
高蝉自是没有异议,他身上本就没有多少银子,一路上也小摸了几把,不过现在到了洛阳,天威浩荡,他也不敢再施妙手了。若有杨桐相助,也可解了燃眉之急。
“高兄住哪家客栈?我晚些回去就派人接你们去。现在我得去追淳儿了,不然她该生我气了。”杨桐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
高蝉说了客栈名,杨桐匆匆道了别,也跑开了。高蝉四下不熟,随意逛了逛,买了些吃食,便回客栈中等候。
约过了两个时辰,杨桐派的人来了,高蝉将水汜和扶上马车,那车夫见着水汜和面色,直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驾上马车向杨桐的府上赶去。
穿过几条大街,马车停了下来,高蝉下了车,见一座精致的园子门上挂着四个大字“杨大侠府”,不禁想笑。因之前杨桐说这是他自己的园子,那这门匾也是他的心思了,一个世家公子却做着大侠梦,倒还挺有趣的。
早有三名侍者在门口等候,两个仆人,一个丫鬟,见马车停下,三人忙迎了上来。一个仆人朝马车里看了看,说道:“听说公子有位朋友不太方便,特命小人准备了担架。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公子可先随辛夷入府歇息。”说着指了指那个丫鬟。
高蝉道了谢,又道:“我与他一起进去。”
将水汜和抬出来时,三人也是一惊,不过也没说什么,只快速地把水汜和抬了进去,高蝉和那叫辛夷的丫鬟紧跟在后面。
安置好后,两名仆人便退下了,辛夷说这些日子由她来照顾高蝉和水汜和,杨桐吩咐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就是。
高蝉谢过辛夷,又问了问杨桐的身份,原来杨桐的父亲是朝廷官员,他与四皇子还有梁王家的小王爷走得近些,四皇子与小王爷都是爱玩的人,杨父为了让他们玩的方便,便在此处购了处精致的园子,对杨桐的开支也管的甚松。
高蝉明白了些,这便是他先前向往的纨绔子弟生活啊,若不是水汜和未醒,他还真想在这儿好好体验一番呢。
傍晚时分,杨桐才从外面大嚷大叫着回来,说什么今天玩的如何,谁谁谁家的公子今天可输惨了,又听得杨桐问仆人高蝉可到了没,下人说到了,只是那病人像是死人一般,好生吓人。杨桐喝斥了那仆人几句,便朝高蝉的房间走来。
听得脚步声,高蝉忙起身开门,见着杨桐含笑迎来,口中还问着高蝉在这儿是否习惯。高蝉道了谢,言此处相较客栈已是极乐。杨桐哈哈大笑,得知高蝉还未用饭食,便要下人去准备,为高蝉接风洗尘。
下人退了出去,杨桐又问了问水汜和的情况,高蝉只回昏迷不醒,杨桐便不再问了,与高蝉一道去了后院雅堂。
杨桐的照料无微不至,高蝉也有些受宠若惊,问道:“杨大侠为何对高蝉如此厚待。”
杨桐听得高蝉称他杨大侠,咧嘴直笑,笑了一会儿,才正色道:“高兄为救朋友不惜代价,这份高义桐十分敬佩,便想结交一番。”
高蝉道:“这位朋友也是为了救我才在生死间命悬一线,救他理所应当。”
“哦,高兄是江湖中人?”杨桐突然兴趣大振,见高蝉点头,又道:“桐最羡慕江湖侠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有一帮忠肝义胆的好兄弟。”
说到一帮忠肝义胆的好兄弟,高蝉想到周流、高延、沈澜清等人,不禁又一番伤怀。杨桐见状,小心问道:“高兄也是有故事的人,可方便与桐说说?”他自小接触的都是官家子弟,对江湖之事有些浓厚的兴趣。
高蝉便把从成都到渝州的经历向他说了一遍,杨桐也听得十分仔细,说完之后,已近子时,二人也早已用完饭食,高蝉见时辰不早了,便说要回去休息,杨桐意犹未尽,不过也不勉强,让高蝉明日再与他说些。高蝉笑了笑,应了下来。
回到屋中时,水汜和已醒了过来,不过还是十分虚弱。高蝉在床边问道:“可是饿了?”水汜和摇了摇头,又问:“渴了么?”水汜和也摇了摇头。高蝉又道:“可是睡了许久没看见我,想我了?”水汜和笑着点了点头。
高蝉把他稍稍扶起,用枕头靠在背后,见他依旧气若游丝,若有若无,心又沉了下来,道:“没事儿,我找了个好大夫,明儿我带你去找她,也许就能好了。”
见高蝉说得胸有成竹,水汜和开口问道:“什么大夫?你在哪儿寻的?”
高蝉道:“是洛阳名医尉夫人,听说医术之高,能活死人生白骨。”
“哦,尉遗花。”水汜和淡淡说道。
“你认识她?”高蝉一惊。
水汜和笑了笑:“她救不了我。”
高蝉听了一阵失望,水汜和既知道那位尉夫人,知道她的本事也不足为奇,既然他说救不了,那就八成没希望了。
“那个神巫呢?你不会是骗我的吧?”高蝉问道。
水汜和笑了笑:“我怎么会骗你。”顺了口气,接道:“他叫宽鹊,是个巫医,因有鬼神之力,被人称作神巫。不过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从他那儿学还阳禁咒时,他已是风烛残年,如今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高蝉没想到还真有神巫这个人,且还有还阳禁咒这门逆天的咒术,若找到他,水汜和说不定真的可以起死回生。高蝉只觉精神一震,问道:“他在哪里?我们明日便去寻这位神巫。”
水汜和摇头道:“他是云游之人,当年我有幸在洛北与之偶遇,已是难得的福气,哪还能再奢求见他一面。”
见高蝉面露失望之色,水汜和笑了笑,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高蝉寻思已过了子时,道:“五月初四了。”
水汜和点了点头:“我再睡一日,明日端阳午时之前,你来叫我,与我一道去个地方,也许我可以恢复伤势。”
高蝉闻言大喜,水汜和说了这么多话,又有些倦了,高蝉便将他放平睡下,想到水汜和或许有救,他也是十分松快,倒头也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