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_针锋相对
高蝉勾唇一笑,道:“小澈,你来的正好!”
杨澈起身道:“师父有何吩咐?”
高蝉道:“今日孤鸿庄宾客太多,为师忙不过来,你是我的嫡传弟子,就代为师好好招待这几位贵客。”
杨澈虽早觉厅中气氛不对,却因与己无关,并未留意,此时高蝉这么一说,他才小心地四处打量去。
顾南行瞥视了杨澈一眼,清声笑道:“高掌门可真是礼数周全,听闻高掌门少年英才,想必这位小徒也非等闲之辈了?”他转头向身后一青俊说道:“阿钧,你可不能失了礼数!”
那青俊少年应道:“弟子定不会给师父丢脸!”
这师徒俩一唱一喝,俨然一副要动手的模样,众人知在眼里,心中都泛起一阵阵恐慌。杨澈才不过十五年纪,面色清弱,纵学过点武功,也远不是那身形壮硕的阿均的对手,更何况他刚到此,对今日事态尚不清楚。
今日孤鸿庄为主,流锋剑派为客,高延心中计较:杨澈是高蝉的徒弟,又是汜水城来使,若是他们对杨澈下手,不仅孤鸿庄的面上过不去,说不定还会惊动汜水城的人。昨夜据高蝉所说,汜水城现在的处境并不十分乐观,水汜和下落不明,琳琅又在蜀中,万万惊不得金戈和尔雅两人。若是真动起手来,也就顾不得江湖道义了!他身子往厅侧挪了挪,以便随时接应杨澈。
“请入座吧。”杨澈面色清冷,冲顾南行一摊手道。他的眼睛始终不抬起半分,仿佛面前这人身份高低,武功强弱都与他没有关系。
那阿均抱剑走上前来,睨了椅凳一眼,皱着眉头说道:“那凳子脏了,你去擦干净!”
杨澈面无喜怒,轻声“嗯”了一声,退后两步,侧到凳子旁,用袖口将凳面擦了个遍,又回身过去,加重了口气道:“擦干净了,请入座吧。”
众人面上皆露惊色,想不到这个少年竟有如此心胸胆色,初时以为他是惧怕不得以才委曲求全,不过看他神色坚定,毫无惧色,且退了一步后,反倒让他说话的底气更足了些。
不仅是高延,沈澜清等人,流锋剑派的来客也有不少人神色动了动。阿均顿了一顿,偏过头去,见顾南行面无喜色,又对杨澈说道:“孤鸿庄路途遥远,我走了这许久,腿都酸了,你过来扶我一下。”
杨澈的阴脉禁咒此时已修练至第四重,这第四重咒术名为摄魂,乃侵人神识之术,他练成这门咒术之后,对人心人意的观察更上了一层,方才他在各人身上都停留了片刻,也将今日情形摸了个大概。特别是这个阿均,也让他更确定流锋剑派的来意。也幸是阿均上前,若面对的是顾南行,他倒不敢贸然窥探了。
“你听过血海飘香吗?”杨澈冷声问道。
“血海飘香?那是什么东西?”阿均不明白杨澈何意,开口问道。
“髀关、伏兔、血海、足三里、下巨虚、几个穴位,可舒活腿上经络,让人通透舒畅,如品茗闻香。”顿了一下,杨澈不紧不慢接道:“我恰好学过这一路指法,若阿均有胆量,倒不妨一试。”
阿均为生事而来,自然也不会相信杨澈的好心,将自身穴位暴露在对方手下,他显然没有这个胆量。杨澈的言语中已渐渐扳回了声势,盛气凌人的阿均倒逊了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叫杨澈?”沈澜清笑了笑,开口叫道,待杨澈回头,又接道:“还有一路指法,名为香飘血海,你可知道?”
杨澈低下头,恭声回道:“杨澈愚钝,还请赐教。”
沈澜清呵呵冷笑道:“这香飘雪海嘛,比你的血海飘香还简单些,仍是以血海穴居中,只不过上衔殷门、下接委阳,这三个穴位,疗效可更胜一筹!”说到疗效,她声色更厉了些,她是医女,又擅针穴,众人虽未听明白,但也猜出了其中厉害。
当然,杨澈自是知道她口中的这几个穴位远不是揉按这般简单了,当下低头说道:“多谢姐姐指点。”
“你还坐不坐了?”杨澈又追问道。
阿均面色也沉了下来,道:“当然要坐,也还需你来扶我。”
杨澈抬起头,冷冷地直盯着他,说道:“走吧。”
阿均“啊”地惊叫一声,不过也很快冷静下来,回道:“好。”
顾南行心中略感不安,方才阿均那声惊叫来得突然,阿均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绝不会如此冒失无仪,他方才被阿均隔着,看不清杨澈神色,不过,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让阿均如此惊慌尖叫?他看向高蝉,见他面若带笑,十分轻松,显然是对杨澈很有信心。
不只是顾南行,同时看向高蝉的还有容焕宁,自杨澈踏入厅中与高蝉拜认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睛,就停在杨澈的身上从未转移过,这位年纪比她还小的杨师兄,虽听高蝉说起过一次,但今日真见着了,反倒没了当日扬言要与之比试的念头。杨澈的冷静,似乎也是一股气势,光是看着,就让她觉得无法企及。
杨澈上前扶着,刚一触及,便觉一股强横的内力推送过来。这股力量循阳明经而上,透三间、合谷、阳溪、偏历,杨澈的内力薄弱,无法与之抗衡,很快整条小臂都被封锁,动弹不得。
杨澈心知若任由这股内力流贯全身,到时阿均只要一催动内力,便可摧裂他的一条经脉,即便是现在,也可废他半条手臂。当即催动丹田内的纯阴元气,将八脉十二经的内力都引流入海。这纯阴纯阳之气如万般内息之皇者,当日汜水城外树林中,即便是高蝉尔雅和紫阳真人,也无法靠近,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阿均!
在纯阴之气的收引下,阳明经上的内力不减反增,都自觉地向丹田流注。阿均只觉得内息不受控制,不过几息之间,所有的力量都在朝手臂上流走,却在进入杨澈体内时如石沉大海,不见踪迹!
“师父救我!”阿均觉得全身的力量似要被掏空了一般,惊慌叫道。
顾南行早发现乎不大对劲儿,不过念及身份,未能横插一手,此时阿均主动求救,定是十分危急了,他只有这一个徒弟,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手中长剑挑起阿均的另一条手臂,一掌击在阿均的掌上。他的力道比阿均又强横何止数倍,杨澈催动纯阴元气收引阿均的内力,本就十分吃力,忽觉一股无比蛮横的霸劲从阿均体内传来,这股力道,远非他能承受,但他与阿均气道相连,想要快速撤开,也非易事。
“啊!”
阿均尖叫一声,杨澈忽觉二人断了联系,忙施展轻功退开,高延上前,护在他身侧,喝道:“顾南行!这位杨兄弟是汜水城的人,你敢伤他,就不怕金戈大侠踏平你的流锋剑派!”。
顾南行拉过阿均虚脱无力的身子,从他内关上拔出一根三寸银针,狠狠地扔在地上,也不理会高延的喝骂,对沈澜清说道:“澜清不屑与流锋为伍,原来是想与流锋为敌!”
“顾先生!”高蝉见杨澈无恙,起身行至顾南行身侧,得意笑道:“顾先生不必着急,渝州城既容不得你我,又何必在今日血溅华堂。山高水远,咱们有的是机会!”
顾南行冷哼高声道:“高掌门还有汜水城的弟子,看来身份和居心都不一般哪!”
“瞧顾先生说的,流锋剑派可依附唐盟,汜水城的弟子与我孤鸿庄有来往又有何不可?”沈澜清守在杨澈身旁接道。
“好!”顾南行冷笑道:“澜清,那就走着瞧瞧这渝州城,到底是谁的天下!”顾南行长袖一挥,又扫了那四家来客一眼,愤愤地转身离去。
高蝉虽不曾想到这么快就和唐盟撕破了脸,但本就是要对付他们的,这个结果倒也不十分意外,好在庄内许多人都同心一气,高蝉也不十分担忧。流锋剑派的人前脚刚走,高蝉便跳到杨澈身旁问道:“小澈,你可是从汜水城来?”谁知却被沈澜清挡在身前。
“他方才吸入了不少内力,让他静坐调息一会吧。掌门仪式还未开始,你且去忙,有什么问题稍后再问罢。”
高蝉这才发现,杨澈自抽身之后纹丝未动,原来是体内的两股内力相冲,说道:“那就劳烦沈姐姐了。”
高蝉回身入座,那四家来客对方才高蝉的庇护之行自是感恩戴德,各自表明立场,都愿与孤鸿庄同进共退。沈澜清见杨澈稍缓了些,就带着他到后院一处僻静之所,助他行气调息。
约过了半个时辰,杨澈才缓缓睁开眼晴,见着沈澜清,开口说道:“小澈多谢救命之恩。”
沈澜清是医女,望闻问切四诊无一不可知人之身体情况,她守在杨澈身侧,眼见着杨澈通体达畅,内力越来越浓厚,特别是一睁眼间,那锐光与半个时辰前简直判若两人。
“好可怕的阴脉元气!”沈澜清惊恐道。
杨澈低头静默着,不言不语,过了半晌,沈澜清才舒展说道:“难怪江湖传言汜水城主能击杀昆仑掌门,也难怪南元一族不肯放过你们,这种邪门的咒术,实在太过恐怖!”
杨澈吸食了阿均的内力并化为己用,此时内力雄厚了些,说话也显得中气十足,闻言辩道:“物无善恶,大人的阴脉咒术是用来守护汜水城的,在我汜水城弟子眼中,阴脉咒术是守护神咒而非禁咒。”
沈澜清哈哈笑出声来,回道:“说的也是,丰都归魂殿中有一支鸩羽箭,号称天下第一毒物,即便以毒术闻名的唐家都望尘莫及,可丰都人人以此为荣。”
杨澈不明她言下何意,只低着头,也不接话,沈澜清见状,无趣道:“掌门大典应该也快结束了,我们过去吧。”
二人还未动步,一个青衫姑娘小步跑了过来,见杨澈已调息完毕,对沈澜清说道:“沈姐姐,掌门请你马上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沈澜清应了一声,便提步离开,消失在园门口。
杨澈定了一会儿,他此行是为了送交城主大人的手帖,这高延是最后一份,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也当早些动身回汜水城去了。他虽无意得罪了流锋剑派,可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高蝉在此,临行前还需去拜别他才是。
“等等!”杨澈正欲离开,那青衫少女又开口叫道。
杨澈回身,问道:“你叫我?”
“我……我叫容焕宁。”少女拧着裙角,支支吾吾道。
“杨澈。”杨澈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容焕宁上前两步,接着说道:“我是掌门新收的弟子,算起来应该叫你一声师兄。”
杨澈见容焕宁神色数变,颇为艰难,显然这声师兄难以叫出口,清声回道:“不叫也没什么要紧,我不在乎。”
容焕宁这才舒展出一个笑脸,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年纪比你大,那我就叫你小澈吧。”
“随你高兴。”杨澈轻轻点了点头,又抬步欲走。容焕宁再叫道:“哎,师父让你留下,他还有事问你。”
杨澈回道:“我去找师父便是。”
容焕宁快走几步,跟上杨澈,边走边说道:“今日是师父的掌门大典,可忙着呢,你还是别去了,在这歇会儿吧。”
杨澈闻言停下,他这些日子四处奔波,也确实没好好休息过,反正也不急在一时,便点头“嗯”了一声。
容焕宁见他答应留下来,心情竟大好,她初时觉得杨澈神情冷漠不易靠近,可说上了几句话又觉得杨澈这样呆呆的倒也不失可爱。二人本就有同门之谊,容焕宁也是十分爽快的性子,当下把杨澈带到一个精致优雅的亭院中,让杨澈先在躺椅上休息。不一会儿,容焕宁取来糕点和清茶,自行坐在另一张躺椅上,笑着说道:“哎,你跟我说说咱师父的事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