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凤凰于飞
水汜和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汜水城中,金戈,琳琅,高蝉,尔雅,还有胥弱,生活在一起,时常玩笑,时常打闹,平淡的生活,清简如水。
虽知是梦境,水汜和却迟迟不愿醒来,那点点温存的幻境,实是不想打破。
“哥哥,你怎么还不醒来……”迷离中听得一声呼唤,水汜和睁开眼,一张精致的小脸凑了过来。
“弱儿!”水汜和直坐起来,正撞上胥弱的额头,二人吃痛捂着,呵呵直笑。
“你终于好了!”水汜和把他拉近,仔细打量着,见他面带光泽,透得少年的细腻丰润,哪还有半分病相!
胥弱呵呵笑道:“你终于醒了才对,你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水汜和惊呼一声,稍稍运气,只觉体内真气已恢复大半,看来这黎园果真是个宝地,呼息吐纳间皆可恢复元气。这一运气,肚子却是咕咕叫了起来,三日未进水米,前几日食难下咽,也只吃了些细末干粮,虽得到了这院中水气的补充,可还是饿了。
胥弱“噗嗤”一笑,道:“现在已经过了晌食,我带你去灶房。”
二人出了房门,午后的阳光照射过来有些刺眼,胥弱着了一身红锦长衣,比娇阳更似火,原本干枯发黄的头发也渐渐有了滋养,一条灿黄飘摇发带随意拴着,这般打扮,已俨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再无半分穷酸样了。
一路上,来往仆人见着二人,都恭敬叫道:“汜大人好,弱少爷好。”看来黎族对胥弱的待遇还不错,水汜和心下也安慰了些。
二人来到灶房,胥弱指着各种食材道:“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那个也不错,就是有点辣。”说着口中还咽了一口口水。
胥瑾独自带他长大,孤儿寡母,生活尚难以自给,更别提这些奇异的食材了,见他每种都品价一番,水汜和笑着问道:“你都会做么?”
胥弱愣了一下,羞涩道:“我只会做些简单的。”
“那就老实待着,让你尝尝哥哥的手艺。”水汜和也不客气,就在灶房大刀阔斧动起手来。
“哥哥你真是太棒了!这个好吃的不行!”水汜和每做出一道菜,胥弱就先品尝一下,然后开口大赞一番。宽阔的灶房充斥着二人的欢声笑语。
饭毕,胥弱被黎族的人叫去学习礼仪,水汜和独自回到房间,卫疆和虞青欢、郑风二人在此等候。
“大人。姑娘担心城中情况,先行回城去了,留了青欢和郑风二人护卫大人周全。”卫疆上前道。
水汜和“嗯”了一声,虞青欢和郑风二人上前行礼。
“还有一事,姑娘说九宫之人扬言要上汜水城抢夺七星宝刀。”
“七星刀蝉儿已给了白靖宇,九宫谁人这么放肆,视我汜水城如无物。”水汜和闻言冷声道。
“据说是凤凰宫主。”
“日中阳神,百鸟之王,居然是她!”水汜和略显忧色道:“看来得先去襄阳一趟了”
“大人,这凤凰宫主竟如此厉害?”卫疆见一向目中无人的水汜和竟也谈之色变,忍不住开口问道。
“九宫以黄麟为尊,凤凰、灵犀为圣,青、朱、玄、白四兽神为守护,凤凰地位在四守护神之上,在九宫七神中只居黄麟尊者一人之下,而与之并肩的北洛灵犀,是我的师姐,实力远在我之上。”水汜和缓缓道来。
“既如此,我去准备。”卫疆闻言谨慎退下,虞青欢和郑风二人也退了出去。
闻得族长与大长老已闭关,黎园中由族长之子楚辞主事,特向楚辞说明缘由,楚辞十分客气,为水汜和备下了马车和盘缠,顺道打听了一下其女楚颜的情况。
“哥哥,听说你要走了。”胥弱下了礼课和修术课已至晚上,一路疾奔过来,脸蛋上泛着红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水汜和看着他那紧张神色,笑着回道。行李早已备好,若不是等着和他告个别,傍晚就出发了。
“带我一起走吗?”胥弱问道,明显可听出语中的期待。
水汜和轻抚他的额头,道:“弱儿可身体还未复元,不宜奔波,在这儿养好身体,等我办完了事,就回来看你。”语气强硬,却是无半分商量余地。水汜和说毕,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片段,那日与蝉儿告别时,也是这般言语。水汜和心中一直想着高蝉是被那妖女迷惑,才渐渐离他远去,此时他二人站在了同样的位置,方才明白,原来世间的生死别离,是谁也拗不过的常态。
胥弱闻言小嘴一撇,哭道:“我是哥哥的拖累吗?”
母亲去世时,他也活不了多久,本想着随母亲一走了之,却被眼前这人耗尽功力救了回来,如父兄一般的照顾,让他以为找到了新的依靠,林中不顾生死的守护,马车上弥留之际的泪水,甚至这几日园中人都在说,说眼前这人为了救他,修为大损,早已不是当日的汜水城主可比。
他鬓角的一缕青白还在,眉头的皱纹也还在,这些都是为了救他留下的,怎么才短短几日,他就要把自己抛下。
胥弱越哭越厉害,水汜和把他搂在怀中,哄了小半日也不见好,只是胥弱渐渐哭得累了,便在他怀中安然地睡去。
第二日一早,水汜和一行人便动身起程。
“时辰尚早,汜就不向楚大人辞行了,这是本汜的一封手书,还请转交给楚辞大人。”黎园门口,水汜和对着门子说道,楚辞行事倒是十分周全,这几日都未见得那个嚣张的门子。
那门子双手接过信函,一礼道:“大人慢走,小人必定亲自交到家主手上。”
水汜和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大门,转身上了马车。
卫疆掌车,水汜和与虞青欢、郑风二人坐于车内,待行出江陵城门,忽听得座下一阵异动。虞青欢清喝一声,从座下揪出一个红裘少年。
“哥哥,这下你赶不走我了吧!”胥弱摆开虞青欢的魔爪,一脸得意地笑道。
“胡闹!”水汜和冷哼一声,见胥弱泫然欲泣,才和声道:“怎么不吃早饭!”说罢从身侧拿出一盒鸡汤和两个馒头,上面还冒着丝丝热气。
胥弱咧嘴笑着座下,也不顾各人,大口大冂地吃了起来。
而此时的黎园中……
“家主,汜大人留下一封书信。”那门子交过信函退下。
楚辞打开信,上面写道:“蒙族长与大长老施救,汜不胜感激,汜与族长有约在先,将胥氏子弱留于黎园。弱于汜有情,汜不忍辜负,愿为之背信弃义。愧对黎族,此信为鉴。”
阅毕,楚辞长叹道:“瑾妹,你可安息?”
胥弱初过大劫,又沉醉在自己机智的藏匿中,一路心情都是大好。青欢和郑风二人虽随尔雅出行见识,却终是没经历过真正的江湖风雨,此行听起来虽有凶险,但有水汜和在,二人心中皆无半分畏惧。卫疆掌车,有青欢和郑风二人轮换,也轻松自在。行了整整一日,傍晚时分,马车就已出现在襄阳城外。
“襄阳城不仅有凤凰宫,更是九宫的大本营。城中耳目众多,须得万般小心,青欢,郑风,此行的重任你们二人身上。”马车内,水汜和郑重说道。
“请大人吩咐!”二人也打起精神。
水汜和缓缓道:“凤凰行事雷厉风行,此番消息传出日久却并未行动,我担心她另有图谋。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二人打着稷下宫名号行事,我和卫疆暗中观察,日间遇见,权当陌路。”
二人应声听令,水汜和又交待了几句,一行人才分散两路,各自入城。
夜幕垂下,襄阳城里倒也是十分热闹,许多店的名字也是十分有趣,什么“有凤来仪”酒楼,“朝阳丹凤”书社,“景星凤凰”学馆……
虞青欢和郑风二人找了间名为“凤凰于飞”的客栈住下,赶了一日路,点了些饭食,各自吃完就寢。
第二日一早,虞青欢便去凤凰宫寄出拜帖,言稷下宫使求见,在“凤凰于飞”客栈中等候。
正午时分,一个婢子前来,邀虞青欢和郑风二人入凤凰宫一叙,那婢子姿态高傲,全然不把二人放在眼里,虞青欢拒绝了她的邀请,那婢子竟直接动起手来,被二人联手制服后方慌忙逃蹿。
约过了半个时辰,一个青衫女子带着几个婢子来到客栈,其中还有那个与二人冲突的婢子。那青衫女子一进门便开口问道:“汜水城稷下宫使何在?”
虞青欢望定来人,见她身着打扮绝非等闲,礼回道:“虞青欢与师弟郑风在此久候,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那女子年长青欢十余岁,闻得青欢唤她姐姐,倒是十分欢喜,笑道:“你叫青欢?我叫青鸾,年长你几岁,你叫声姐姐倒也不亏。”
虞青欢见来者带笑,心下对打了那婢子的事满是愧疚,便开口道:“青欢鲁莽,误伤了姐姐的人,还请姐姐勿怪!”
谁知那青鸾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恨声道:“稷下宫好大能耐,也敢来襄阳放肆!来人,拿下发落!”
“等等。”几名婢子上前,正欲动手,勿听得一人声,停了下来。
一侧酒桌上,一红衣男子正独自小酌,男子丰神俊朗,对上青欢的目光勾起嘴唇一笑,道:“小妹妹,你姓于?”
见虞青欢点头,那红衣男子起身,左手一个酒壶,右手一个杯盏,问虞青欢走近,道:“巧了,我也姓于!”越过虞青欢,对那一众婢子喝道:“你们!不许欺负我妹子!”
几个婢子稍稍退后,看向青鸾。
“于飞!你倒真敢放肆!”青鸾提声喝道。
红衣男子闻言剑眉挑了挑,轻笑回道:“国有法,家有规,天下的客栈就是有你们这些人,才做的提心吊胆。本店禁止斗殴,门口写着的,不识字啊?”
“你!”青鸾气急,伸出三指,握作爪状,横向于飞颈间挖去,她来势极快,红衣男子自顾斟酌,全然没有察觉。
“小心!”虞青欢将他向后一拉,青鸾爪落了空,见虞青欢挺上前来,又一手化掌式击来。
她左手还拉着于飞,拔剑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只得以右掌迎上。
两掌相接,青鸾被震退两三步,被婢子扶住才停下来,她脸色铁青,显然十分恼怒!不过在虞青欢掌下吃了一亏,却是不敢再发作。
“哇!妹子好功夫啊!”于飞把手中酒盏放下,击掌和道。而一旁的郑风,见于飞方才一撞一倒之间,那斟的满满的杯盏竟无点滴溢出,不禁大惊。
“好一个于飞,好一个虞青欢,我看你们兄妹二人能嚣张到几时!”青鸾喝骂一声,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多谢于飞大哥!”虞青欢对于飞行一礼道,她虽不知青鸾是如何被她一掌击退,但方才于飞出面帮着二人也该一谢。
于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啧啧道:“妹子还跟大哥客气!”
“大哥得罪了那些人,只怕会不好过呢。”虞青欢面露忧色道。三人坐了一桌,于飞也不拘小节,拿起筷子就夹二人的菜食,又饮了一杯,才带着醉意回道:“若是别人跟我这么说,我会告诉他们我好怕啊。可妹子你跟我说,大哥就告诉你,她们奈何不了我!”
虞青欢呵呵直笑,于飞又道:“妹子你放心,只要不出这个门,别说凤凰宫的人,就是皇宫的人来了,也没人敢伤你!”
见于飞已有醉意,两个侍者上前扶起,向二人道了安,把于飞送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