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汜水之战(上)
来时逆风,去时顺风顺水,第四日申时便赶到了南陵渡口,恰巧又见着沈氏女子,从她那得知琳琅于午时便已抵达,在沈姑娘帮助下,四人乘上一匹快车,也终于在入夜前赶到南陵城。本想在南陵城中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回城打算。可一进城便觉南陵城中气氛诡异,几人舟车劳顿,又失了神兵利器,正如惊弓之鸟,慌忙逃离了南陵,直奔汜水城。
待四人到了汜水城,明月已高悬天上,秦望川与杨澈各自回家,高蝉把白棠安排在城中一处新房暂住,又安排了鲁婶照顾,才匆匆赶回稷下宫中。
“蝉儿,你可受伤了?”一步入殿内,尔雅便上前关切问道。这话听得耳熟,那日江陵渡口,白棠也是这般,原来关心别人,是只盼他安好便好。
“我没事,尔雅姐姐,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高蝉把装有火灵芝的盒子打开,向尔雅问道:“黎族的火灵芝,是什么样的宝贝?”他自是知道黎族族长于众目睽睽之下所赠绝非俗物,只是不知用处,尔雅博学多识,每每从外面回来总要问她一大堆问题。
尔雅见他活蹦乱跳,瞥了一眼火灵芝,道:“是个好宝贝。”便不再多言,退坐至殿中正坐。高蝉见金戈、琳琅分坐两旁,也挑了个位置坐下。
“江陵之事云樱与望川已与我禀告过了,此次失了真罡剑与七星刀,好在人都安全回来了。”
“既然都安全回来了,怎地你和大哥好像都不太高兴啊?”高蝉见殿内气氛实是沉寂,开口问道。
“蝉儿,我本打算让你和琳儿好好歇息一晚再与你们说,只是你们既也是汜水城的守护者,此间也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尔雅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高蝉紧张问道。
“你和琳儿不在的这几天,昆仑子携昆仑八大长老几度闯城,大哥……受了点伤。”尔雅压低了声音。
高蝉忙冲到金戈面前,见他面如金纸,正稳坐调息,也不干扰。退后几步,轻声对尔雅说道:“姐姐放心,就交给我和琳儿吧。”转身看向琳琅,见她微微起身,足尖点地缓步出殿外,高蝉心中明白:她就算一个字都不说,也会拼尽全力守护汜水城。
第二日,高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到城中转悠一圈,见城中老弱衣食满足,和泰安详,心中甚感欣慰。问鲁婶得知白棠与几个弟子到练武场去了,便也赶过去。
“好!好!”还未入门,便听到一阵阵叫好声,高蝉加快步子,远远见秦望川与杨澈正在场内切磋,四周围了一圈弟子和孩童,白棠也在其中,只是未见得云樱。
秦望川手中所持是一段枯木树枝,杨澈手中却是抓着一把筷子,以筷子做短兵之用高蝉差点笑了出来,不过杨澈却将那把筷子用的出神入化,既作短兵之用,又时不时地射出一根暗箭伤人。秦望川武功尽显名家长风,而杨澈行走江湖,武功中更胜于实战技巧,二人比试并未在意胜负,只是给众弟子教学观望罢了。
果然,练了一会儿,大概也是累了,二人罢手停战,一群弟子便围上去请教方才的一招一式。白棠满面笑意,见着高蝉,走过来说道:“这儿真好,他们真幸福。”
“你一个大家小姐,没事就逃出来闯荡江湖,难道不比他们幸福?”高蝉笑问道。
白棠闻言笑道:“昨晚鲁婶做的饭菜可香了,我又饿了。”
“不止鲁婶,城中张婶赵婶李婶王婶做的饭菜都一般地香,我带你去都尝个遍!”
“你都知道,肯定是挨家儿蹭饭吃。”
高蝉带白棠到秦望川家酒楼,秦夫人见着高蝉,自是欢喜,又见他带回一个白净秀美的大姑娘,那开心的,仿佛自己讨了儿媳妇一般,一阵忙活,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恰好秦望川练功回来,便一桌大吃大喝起来。
“爹爹。”杨溢跪在杨长恩面前,噙泪道:“孩儿不孝,让弟弟受苦,让爹爹担心了。”
杨长恩把他搂过来,轻拍着他因抽泣而颤抖的后背,也不说话,几个月不见,杨溢长高了些,身材也抽条了些。他知道杨溢这孩子心思细腻敏感,也不安慰也不责备,只平静说道:“小澈快回来了,去做饭吧。”一如往昔父子三人的生活,仿佛这几个月从未变过。
杨溢“嗯”了一声,擦了一把眼泪,便到柴房忙活去了。杨长恩静静地坐着,回想着从前……
饭后,高蝉带着白棠从东城逛到西城,从南门走到北门,汜水城虽不过百余户人家,比之扬州江陵相去甚远,不过白棠却是见了什么都开心。顺道看望了一下云樱,见她数月来成长了不少,也不再刁蛮胡闹,只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陪着母亲。
入了夜,将白棠送回住所,便在城头巡视起来。他本想把白棠引见给金戈尔雅二人,只是金戈在养伤中,尔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也就作了罢。
来到城头,见还是卫疆在守着,问道:“怎地没人与你轮值吗?”
卫疆吐了口热气,回道:“姑娘看重,这东门正对着唯一出口,马虎不得。”
“辛苦卫疆大哥了!”高蝉笑道。
卫疆闻言乐了一会,忽而想到什么,忙说道:“琳姑娘早间便已出城,此时还未见回来。”
“不好!”高蝉暗道:以她的性子,定是要去南陵城大闹一番。虽不知南陵城有多少高手,可连金戈这般功重防守的都受了这么重的伤,琳琅武功全在速攻而疏于守助,只怕也讨不了好去。
高蝉正要出城寻去,密林深处便传来一阵铃音,几息之间,琳琅的身影便已行至城下。
以往琳琅进出城,若遇城门未开,便直接踏上城墙,今日却在门下久立,卫疆一惊,忙下城楼去打开城门,琳琅进了城,也不理会他诸多关切,径自步向稷下宫去了。
高蝉见她无碍,叮嘱了卫疆几句,也回城中休息去了。
第二日,高蝉一早便被外面的喧闹吵醒,还未起床,门外便传来鲁尚禹的声音:“师叔,几位师父请您即刻前往议事厅。”
高蝉应了声,迅速穿好衣服,还未洗漱,便出门去了。尔雅行事向来稳妥,不会无故大早乱作一团。稷下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高蝉住所行至议事厅也花了半盏茶功夫,各司头领也已到齐,高蝉入了上座,杨澈站立在旁。除了秦望川和杨溢,云樱鲁尚禹等弟子也都在场,还有卫疆在内的四门护卫,这么多人,只怕是汜水城建城以来最大的一次议事了。
见人已到齐入座,尔雅抬头说道:“南陵城传来消息,昆仑掌门集结大批武林高手,日正进城!”
“啊~”殿中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现在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故而召大家前来商讨有何应对之策?”尔雅接着说道。
“姑娘,这……”林寡妇站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
“姑娘。”卫疆开口说道:“入城之路仅有一林道,我们可在林道中开辟战场,以免牵连城中百姓。”
尔雅摇了摇头,道:“如今是冬季,草木枯燥,风又指着我们,若他们放一把火,我们便全闷死在林子里了。”
“真罡剑与七星刀已失,他拿什么来吸引帮手?”高蝉一惊,上次用还阳禁咒作引,天山与长白山临阵倒戈,前车之鉴,这次他寻来的帮手定不会再三心二意。
“他是一派宗师,自有他的本事,此战在所难免,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尔雅低眉回道。
“大哥。”尔雅见金戈调息完毕,向他开口询问道。
金戈定了定气,缓缓开口道:“昆仑子与我们四人都交了手,既然敢来硬闯,定是有十分把握,敌我双方既实力悬殊,倒不如选取对我们最有利的战场。”
“大哥的意思是?”
“城中。”
眼见日头已上苍穹之顶,林道尽头,昆仑子一行人已出现在汜水城门脚下,放眼望去,竟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昆仑子生性多疑,林中无甚阻拦也就罢了,到了城门口也不见人影,回身说道:“汜水城贼子狡狯,只怕已于城中布下重重陷阱,诸位英雄,可要加倍小心!”
“真人莫不是吃了几次亏,胆子也变小了,连空城也不敢进?”人群中一个妇人走了出来,似怒似嗔道。
昆仑子面上不悦一闪而过,赔笑回道:“黄夫人切莫轻敌,黄先生不正是一时大意才被魔女……”说到这里,他却是停下不说了。
那黄夫人闻言不怒反笑,对昆仑子不阴不阳回道:“真人倒也不必恭维,我家老黄有几分斤两我清楚得很,她打不过魔女,我也打不过,不过……”她转向人群中一个黑衣男子,说道:“冯英雄,你是我们二十一家复仇联盟合力请来的帮手,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这一行有三十多人,那黑衣男人身形矮小,蜷缩在人群中,毫不起眼,闻言也只微微一笑,道:“用人勿疑!”
“黄夫人也不必动气,如真人这般修为哪还怕什么陷阱埋伏,他不过是为大伙儿的安全考虑。”人群中一个高瘦尖顶的男人开口道。
黄夫人见他开口,呵呵冷笑道:“赵英雄,今日在场的诸位英雄若不是寻仇,就是来挑事,你与汜水城既无恩怨,又无瓜葛,却不知来凑什么热闹?”
她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已有不少人现出不悦之色,只是念及她新丧了丈夫,才不予计较。
那赵姓男子咧嘴一笑,高高的颧骨突起,回道:“据传闻汜水城水汜琳琅不仅武功独绝,这姿容也是绝色,不见上一面,我这心中总是不舒坦,要是有幸得她青怜……”
“还走不走?在这里浪费时间!”一个道袍女子冲了出来,对昆仑子冷声训道。
“大胆妖女,竟敢对掌门无礼!”昆仑子身后,一个灰袍老者厉声喝道,而与之并肩,还有七个老者,皆灰袍被身,须发皆白。
昆仑子向身后竖了一掌示意,正欲开口,道袍女子冷哼道:“昆仑若是不敢,南元先行一步。”说罢便提歩跨进城门。
“南元姐姐,等等我。”一紫衫女子忙小跑追上,而她的手臂上,绑飘着一段挽纱。
昆仑子见状,面上隐有怒色,不过转瞬就恢复平静,对众人道:“诸位请随我来。”也提步入城。
一行人声势浩大,黄夫人更是从入城就破口大骂,昆仑子有意强调此行的领导地位,快走几步,抢在南元氏与姜紫菀前面。
“呃~!”
队伍后面传来两声惨叫,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地上倒下两人,那是宣城李家的两个护卫,高蝉曾去偷窃,李老爷含恨在心,闻得昆仑掌门遍邀群雄讨伐汜水城,便派二人前来相助。那两人喉间,分别镶插着一枚青叶,一片紫花,而那伤口处,却连一丝血迹都不渗出。
“这……这是……”黄夫人瞠目道。
“武功练至极高境界,飞叶拈花均可杀人,而不需倚仗兵刃锐利。且内力催之,杀人不必见血!”那个瘦小黑衣男子解释道。
“迅疾如风,出手如电,能神鬼不知地取人性命于一瞬之间,水汜高蝉与水汜琳琅。”一个中年剑客抱剑说道。
“好见识!”高蝉声音传来,一柄铮光匕首已切至喉前,却被一道寒光挡住,那中年剑客冲高蝉勾起嘴角,剑光舞动,将身周的每一个角落都牢牢锁住。待他舞毕,却早已不见了高蝉的踪迹。
黄夫人看在眼里,心如坠入万丈沟壑之中,那日他与夫君二人见云樱所持不俗,便生了歹意想要夺取。他夫妻二人苦练武功数十载,在云樱剑下竟撑不过十招,她只道云樱武功已是极高,想不到刚进城就看到如此神技。她惊恐之下,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已凝出一个虚影。
“小心!”那黑衣男子轻喝一声,将手中一柄尺二短剑挥去,剑未出鞘,挥斩起来已有剑气化形于外,琳琅身形一闪,已退后丈二有余,十指收合变幻,银铃大动,已于身前现出数十只血***,蝶翅扇动,便向人群中分飞掠去。
蝶影袭来,势如强弓重弩,转瞬之间,便有两人被这血蝶穿颅而过,那血蝶穿颅之后,血气更重,杀意更浓,在众人之间穿梭,一时间,人群便乱作一团。
“妖术!”南元氏女子冷哼一声,便转身向前走去。
姜紫菀跟紧两步,小声问道:“兰姐姐,你不救他们啊?”
南元兰闻言停下,对上姜紫菀明澈的眸子,又瞥向昆仑几人方向,提声说道:“没两把刷子,也敢跑到别人家里放肆,一身是胆!”
昆仑八老听得她言语讥讽,也不与她争执,分散行至人群八方,口中各念念有词,突然,八人一齐出手,向上空射入八道金光,金光汇合一处,凝成一团,宛如一个小太阳,将下方笼罩在一片通亮光华之中,血蝶在金光穿透下,渐渐消散化形。
人群安稳下来,八老各自向外站定方位,手中琉球法杖光芒暴射,各凝成一道幕墙,八面光幕将人群合围其中,便一闪光华,消散不见了。
一道黑影蹿出,对着其中一个老者直刀刺去,还未近身前,八面光幕金光四射,将黑影震出数丈之外。
高蝉立稳身形,胸口一顿翻滚,见琳琅已经撤退,也隐身遁形,消失在街口。
“八面玲珑镜。”姜紫菀看着法阵,小声喃喃道。
“洞烛机微,不自镜见。有昆仑八大长老守护,他们不会有危险了。”南元兰对着姜紫菀说了一句,便又提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