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亲眼看到秋寒精心缝制了一个香囊,香囊里衬用丝线密密绣了一行小字,随后香囊被消无声息的放入到燕妃宫中。心机深沉的燕妃向北溟国主坦白了深藏心底十多年的秘密,宠爱尽失,被废冷宫。
自两人在一起以来,楚风无论做什么事从来都不避着她。她看见了便看见了,她只要问他就会说,绝无半点欺瞒,但她若不问他也不会主动解释。
楚风是楚王府的掌舵人,逍遥宫的少宫主,他的秘密她从来不会探听,他的行动她从来不会干涉。两人心心相印,但不需要完全透明,况且她清楚,她在楚风心里已经很重,重到无以复加。只要是她说出的话,每一句楚风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为了她,他布了一个大局,一个看似不相连实则缜密巧妙一环扣一环的大局,上官睿也好,李鸿也罢,都只是这局中的一颗棋子。
想不到她一个卑微的小庶女有一天也会成为红颜祸水。
林采薇明媚的脸上光彩暗淡下来,楚风笑着托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挑眉道:“不许胡思乱想,我又不是暴君,你怎会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嗯?”随后深处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头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们不过是因势利导。”
说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晃着她的小脑袋。林采薇不禁哑然失笑,在这弱肉强食人命如草芥的异世,若没有这只翻云覆雨手在背后时时刻刻护着她,她早就投胎轮回了好几世。终此一生她都不会辜负了眼前人的一番似海深情。
上官睿逼宫一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整个北溟引起了轩然大波,北溟国主想要镇压已经为时已晚。一连三日早朝,文武百官激烈的争辩声沸腾了整个朝堂,最终也没形成统一意见。
各方势力风起云涌,相互倾轧,割据纷争愈演愈烈,平衡的格局渐被打破。各势力集团间彼此失去制衡,是每个当朝统治者最不愿意看到的。
为尽快消弭此事带来的影响,处置所有参与宫变人员,废黜太子储君之位,打压东宫旧部,另立新主,让新的权力中心按照朝廷设定并允许轨迹形成,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所以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仅凭上官睿一句话就坐实了滔天的罪名,在狱中暗起毒誓,若活着出去定让上官睿血债血偿的上官鹏,仅在天牢蹲了三天,便等来了最终的判决书,打破了他所有的希冀。
同样,上官睿在府邸胆战心惊苦熬了三天,也等来了决定他以及子孙后代一生命运的谕旨。
“上官鹏大逆不道有悖人伦,蒙蔽鼓动太子杀君弑父,滔天罪行人神共愤。虽诚心悔过,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子孙三代除去皇室宗籍,贬为庶民,流放西北边境,终生不得回京;府中姬妾有所出者,同流放西北,无所出者充为官奴。”
“上官睿身为一国储君,诡异无形深孚众望,意图谋反其罪当诛。但姑且念起受人蛊惑非其本意,特除去皇室宗籍贬为庶人,终生圈禁太子府。后世子孙,永不录用。”
上官鹏及其家人被押解出京城,走了不到百里路,上官鹏便再也走不下去,连夜召集了对他死忠的旧部,率领五千人马杀回京城。最令他咬牙切齿痛恨的不是北溟国主,而是曾经与他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上官睿。
上官睿被圈禁起来,好歹保护住了一条命,好歹没有离开京城被流放,敏后继续做着一切缓图的美梦,上官睿依然还是她所有的依靠和希望,明里暗里加派了上千人保护太子府。
视死如归虽然精神可嘉,但却不一定能成事,上官鹏带领的人马还未闯入京城逼近太子府,便和守成的御林军开战起来。御林军统领刚刚因逼宫一事得到提拔和重用,一听说上官鹏带领叛军杀了回来,兴致勃勃兴冲冲的调集八千名御林军,亲自到场指挥战斗。
刚刚受封赏的御林军不仅各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还居高临下占领有利地形,一波一波箭雨将上官鹏带领的区区五千人马围困的寸步难行,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锋利的箭簇夹着呼呼的风声,“噗噗”一声接一声穿透上官鹏所带人马的身体,一个接一个的士兵“扑通扑通”倒下。眼看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上官鹏霎时杀红了眼,愤力一抽胯下骏马,举剑冲向城门。
月黑风高,上官鹏又是乔装改扮,没有人认出这位不可一世尊贵无双的皇子龙孙。冰冷的箭羽不分高低贵贱的向上官鹏射来。上官鹏先是左臂中箭,然后是右腿中箭,最后全身数不清的地方中箭,直到最后一只利箭穿透他狂烈跳动的心脏。
随着心脏跳动的突然停止,上官鹏满是箭簇的身子在马上晃了晃,“扑通”一声重重的栽下马。
等到凯旋的御林军下城门查验尸体的时才发现了惨死在乱军中的三皇子,身上射满箭羽,伤口处的鲜血已经凝固结冰,尸体早已凉透。但那双酷似北溟国主的双眼还一直睁着,不管别人怎么给他合也合不上。
上官鹏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到养心殿,原本郁结于心的北溟国主闻听此噩耗,尤其是亲眼看到上官鹏那似是不甘,又似是委屈怎么都不肯闭上像极了他的双眼。北溟国主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气血,身子忍不住往前一扑重重的栽到上官鹏的尸身上。
毕竟虎毒不食子,罪魁祸首的上官睿他都能不杀,跑龙套的上官鹏自然也应该活着。悲伤、愧疚、心痛,极其复杂难以诉说的情绪在胸中回荡。
整个御医院的御医一个不拉的跪在殿外守候,灌进两盅固本培元宁神补气的汤药,崔院首又连续行了三次针,北溟国主方才幽幽转醒。
可刚一睁开眼睛,上官鹏那双酷似自己又死不瞑目的双眼,赤红如鬼魅一般在他眼前晃悠,北溟国主腾地一下坐直身子,狂喷了一口鲜血又昏死了过去。直到翌日傍晚才慢慢清醒,但处理朝政已经是不可能。
群龙无首,强盛的北溟皇朝一刹那陷入崩盘的僵局。上官磊不得不前来游说二皇子上官轻。
上官轻是北溟皇室的二皇子,为人极其的谦卑谨慎,既没有侯门勋贵公子哥的嚣张跋扈,但也没有皇室贵胄的气派高贵。
“二皇兄,父皇忧伤过度,朝中局面混乱,希望二皇兄能为父皇分担一二。”
“为父皇分忧是我们为人子,为人臣应尽的本分,只是愚兄才疏学浅天生愚笨,所以为父皇分忧一事还要多多仰仗四弟。”上官轻一本正紧卑微谦逊的说道。
本就偏瘦的他,冬日里又着了一身轻薄的素花罗袍,更显的身子单薄。轻描淡写的五官再配上那轻轻浅浅的声线,明明一个大活人站在那,但整个人却淡的让人想不忽略都难。
上官磊冷峻的脸上剑眉微微一簇,上官轻脸色便跟着一沉,心思异于常人的细腻,花开叶落都会左右他的心境。
上官磊无意与他相互吹捧,便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二皇兄不必过谦,二皇兄才华横溢,醇厚豁达,正是一国储君需具备的品质。明日右相便会请奏父皇另立新储君,介时还望二皇兄能顺应民心为国效力,一展才华抱负。”
“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上官轻吓得腿一软跌坐到地上,舌头僵硬在嘴里都打不过弯来。任谁觊觎过皇位,他上官轻都没有觊觎过皇位,他甚至连做梦都没有敢想过。
上官磊剑眉一皱,弯腰搀扶上官轻。上官轻脸色一红,羞涩的伸出手,可当他抬头看见上官磊紧皱的剑眉及清淡的眸中流露出的一丝不悦时,本来已经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双手颤抖的抠着身后的柱子艰难的站了起来,虚弱的靠着身后的石柱,将手心的汗水一点点的往柱子上蹭。极其委屈的低着头,低声说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是我?”仿佛被推上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巅峰而是绝望的地狱。
上官磊薄唇抿了抿,幽深的眸子别向远处,无奈的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上官轻近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二皇兄实在不愿意便算了,二皇兄好生歇息,皇弟告辞。”
“哎,好,好,好,多谢四弟,四弟慢走,慢走。”一听到此事作罢,上官轻好似重生似得瞬间活了过来,满脸欢喜的向上官磊道谢,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上官轻一直默默注视着上官磊离去的背影,直到踮起脚尖也看不见了,才长长的出了口气,重重的跌坐到身后的椅子上,不住的用袍袖擦汗。
无意中瞥见藏在袖子中的左手,正擦汗的右手立即抓住袖管,将左手严严实实的藏在里面。
上官轻天生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