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五时左右，烈阳渐渐阴下去，照耀着玫瑰园门匾。那门匾因多月未曾清洗，倒是显得有些年代感。门口贴着的还是九位风韵不一的玫瑰的海报。
玫瑰园的大门半开着，此刻尚未开园，只得做事的里里外外忙活着。康安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后歇凉，一双眼睛警惕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周缙寅打过招呼，如今咸宁战乱，休要让不相干的人进入玫瑰园。
但是康安已经认得邱承臻，并不讲究三六九等人群等分的邱承臻，让他既不自在却又觉得亲切。
“邱公子？”康安定睛看见邱承臻进来，话语里不免有些惊喜，“公子过来玫瑰园找红姐姐？红姐姐尚没过来呢。”
邱承臻转头看见热情的康安，对康安也有几分印象，“康安对吧？”
康安见邱承臻还记得自己，心中自然也欣喜，连忙点头。“公子有何事？”
“周老板过来了？我来找他。”邱承臻开口说明来意。
“周老板在后台整理东西，我去叫他罢。”康安说道，随后请邱承臻在自己的座椅上稍作休息，“公子稍坐会儿。”
不多时周老板就和康安一起出来，满面笑意伸手跟邱承臻握手示好。“邱公子，好久不见。最近可忙？”
邱承臻撇嘴耸肩，“咸宁出了事情，哪能不忙？”仰头上下打量着玫瑰园，“哪像周老板这般，办起玫瑰园来，好不惬意。”
周缙寅叹了口气，“如今咸宁的战火吹到汉城，汉城里人人自危，现下哪还有人过来玫瑰园消遣作乐？如今生计都成问题。”周缙寅知道邱承臻此刻找来定是有事情找他，拉着邱承臻就往二楼隔间上去，又转头招呼康安拿着酒水小菜上楼来招呼邱承臻。
邱承臻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再同意不过。
两人再寒暄几句拉过近乎，邱承臻便说起正题来。“玫瑰园的每日当值，可是周老板安排的？”
周缙寅将斟好的茶水推到邱承臻面前，“大多时间还是管事的人安排的，有时候他忙不过来我就安排。怎么了？”
邱承臻努了努嘴，端起茶水放到嘴边吹了吹，轻啄一口，笑道，“我大哥正欲开餐厅，叫我四处走走替他取个经。”
“正是战时，怎么邱公子挑这个时候开餐厅？”周缙寅不敢苟同地质疑道，“我如今都想将玫瑰园盘出去，拿了银子出去躲乱去。”
“民以食为天。”邱承臻笑着说道，“如今各家都在盘算着离开汉城，正是挣钱的好时机。只看你敢不敢冒这个险罢了。”
周缙寅点头夸赞道，“要不说邱家是大家，认得准时机。”
邱承臻心里稍有些发慌，只怕被周缙寅发现自己的真正目的，不过暂时还是满意自己的这个托辞。遂往下说起当值表的事情，“不晓得周老板方不方便，将当值表借我大哥看一看取个经。”又怕周缙寅接着商业机密的由头拒绝，“不消最近的，往年的都行。只是借鉴学习罢了。”
〔2〕
邱承臻顺利拿到玫瑰园的当值表，回到司令部办公室已经是近七时。许琢玉已经去过梅娘哪里打探过汉阳码头的事情回来，宁源尚且没有回来。
推开门看见许琢玉坐在案桌后面，表情并不好看，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
许琢玉叹了口气，抬头跟邱承臻说道，“张三死了。”
邱承臻惊愕，快步走到许琢玉旁边坐下，“张三死了？就是说有李四这个人？确实是孔英才的发小？”
许琢玉点头，双手玩弄着黄色笔身的英雄钢笔，“还是在孔英才死的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据说是突发病死亡的。”
“什么病？”邱承臻追问道。
许琢玉无奈看了眼邱承臻，“梅娘这么说的。说是码头的人发现他一直没醒来做事，去叫才知道已经死了。也没人追查这件事，梅娘便主持将张三埋了。”
邱承臻无奈揉了揉额头，躺在靠椅上看着楼板问道，“难道梅娘就没说张三死后的症状？”
许琢玉双手摊开，也是无奈说道，“并无异样，就跟睡着了一样。”
邱承臻叹了口气，“这下好了，孔英才死了，张三也死了。什么都查不到。”
“你拿到当值表了？”许琢玉深吸一口气，看着邱承臻面前的记录簿问道。
邱承臻这才想起来将记录簿递给许琢玉看，“这个周缙寅，真真是个狐狸，哪里像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许琢玉笑着从后开始翻看记录簿，“读书人也有不少会耍滑头的。”
“腊月廿七，不是孔英才当值，是个叫做何光明的人当值。”不多时，许琢玉就翻找到腊月廿七的当值记录。
邱承臻凑上来看，许琢玉接着翻过一页看腊月廿八的当值，“廿八倒是孔英才当值。”
许琢玉看过后递给邱承臻，随后抬起左手来看了看时间，起身收拾东西道，“现在已经七时，我一会儿还要跟着出夜巡，先回去睡一觉。至于何光明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琢玉走后不久，邱承臻也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宁源就回来了。
“琢玉呢？”宁源一边整理文案一边问道。
“睡觉去了。”邱承臻答道，随即又问，“今天查到什么了没有？”
宁源耸肩，抬头看着邱承臻问道，“会不会我们的方向一开始就是错的？就算是我们筛选出来的这些有疑点的情报人员，一经追查，便能证明人家是清清白白的为国效力的军人。”
邱承臻轻轻捏了捏宁源的肩膀，安慰宁源道，“什么时候追查特工不是大海捞针？现在查一遍，日后用人不起疑心也是好的。”
宁源将文案整理完毕，抬头问起孔英才的事情以及保卫部那边对黑衣人案件的跟进情况。
邱承臻将孔英才的事情叙述一遍，随后说起黑衣人的案件，“没有一点进展。”邱承臻说道，“虽然在每个路口都设了关卡检查每个人的双臂是否受过枪伤，但是至今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如此大张旗鼓，黑衣人怎么可能自己往陷阱里跳？”宁源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去玫瑰园去不去？”
邱承臻本就因为许久没有娱乐消遣而内心寂寞难耐，如今宁源提议，自然是满口答应。两人将办公室锁好，便往玫瑰园去。宁源是去找苏芸调查事情，邱承臻也为自己找了个好的托辞，去查查何光明的底细。
〔3〕
宁源和邱承臻到达玫瑰园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的样子，玫瑰园已经开场半个小时，红玫瑰也已经开唱。但是往日里的人潮涌动的玫瑰园舞厅里，此刻却像是玫瑰唱罢下场之后的样子。看来当真是周缙寅说的咸宁战火的影响。
宁源和邱承臻并没有上二楼隔间，宁源是为着等苏芸出来他方便去追苏芸。邱承臻本就是来消遣的，怎可能跑去二楼没有舞女的地方？
红玫瑰两首歌毕，却并没有要下台的样子。宁源蹙眉盯着舞台，不晓得玫瑰园发生了什么。不多时音乐再次响起，红玫瑰接着再唱了一首才下台。紧接着红玫瑰，便是白玫瑰上台，献唱两首。
周缙寅这是为了揽生意，应付生意变差的法子。
等着苏芸和黎珺收拾完了从后台出来，宁源也不顾上正在舞池尽兴的邱承臻，跟着苏芸和黎珺往玫瑰园外走。
“三少看哪里呢？”邱承臻面前的舞女顺着邱承臻的目光看去，收回目光来问道。
邱承臻回过神来收回目光来，“没什么，看见我朋友走了罢。”
苏芸真的是朵玫瑰，尤其美好，可是他却万万碰不得。
“苏芸。”宁源在汉正街正路口追上苏芸和黎珺。
两人挽着手往前走着，听见有人叫回头一看，竟是宁源。
黎珺和苏芸神情稍有些诧异和慌乱，片刻后又恢复平静。苏芸浅笑着问道，“公子有事？“
宁源四下看了看，此处不方便说话，遂提议道，“要不我们找个咖啡厅坐着说话吧。”
黎珺听闻，转头跟苏芸说道，“苏芸姐，那我便先走了。”
“好，那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苏芸叮嘱道。
黎珺离开，三人都称心如意。
宁源领着苏芸往壶铃咖啡厅走来。
“公子可知道琢玉最近忙着什么？”苏芸开口问道。
宁源耸肩笑道，“琢玉的事情，除了他自己知道，旁人何时知道过？”关于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半点风声都不敢泄露。
谁想壶铃咖啡厅已经准备打烊，不接客了。
苏芸抬眼看了眼宁源，缓缓开口道，“若是公子不嫌弃，去苏芸家中罢。”
宁源咬着嘴唇思量，心中纠结许久，担心被旁人看见误会。可是他现在的确是急着想要查出烨霖的死因，也顾不上其他。转念一想，许琢玉今天夜巡，应当不会去找苏芸。
“好吧。”宁源松口答应。随即跟着苏芸往民意四路99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