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显得自然的事物到此刻却尤其让人别扭!
为何这茶亭周围一开始的时候就散落了许多的茅草?
为何在这个前后都需要好些时候的路途中会突然横亘出一间如此精致的茶亭?
老人如何能一早便将所有茶具、马匹安顿在这里?
叶秋思来想去,倏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抱怨道:“我早该想到的。”
那茶亭老人宛如狐狸的眼睛细眯着,似乎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他渐渐扬起嘴角,露出一副极其狡黠的诡谲笑意,缓缓道:“很有趣!在我要挟住这两位姑娘的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说些让我想笑的话!”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刻意地将每一个字用尖细的声音说出来,而那种语调在抑扬顿挫间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心脏被指甲划了好几下一般。
叶秋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茶亭老人说话都给人一种摸不透的感觉,与之前那般温和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事已至此,叶秋自然知道没有必要和这个茶亭老人兜圈子了,他瞧得邱柔和徐飘飘二女被茶亭老人掐住后颈,虽没有大恙,但总归让他有些心疼,怒色道:“老家伙,放开她们!”
他一开始对这个茶亭老人还有几分敬意,念想他如此年纪还这么辛苦维持生计也不容易,没想到却遭到埋伏,更见这老家伙变本加厉对邱柔二人动手,心中早把这老家伙千刀万剐了一遍。
茶亭老人当然不会因为一个晚辈的出言顶撞而暴怒,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早知这江湖深浅,话多话狠只不过也是气了自己。
他斜了一眼叶秋,依旧那种语气,阴阳怪气道:“为什么要放开?”
叶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眼神中好似藏了千万根锋利的针一般,直刺茶亭老人,面容阴沉,但语气却显得平淡,皱眉道:“因为你并不会伤害她们!”
茶亭老人点了点头,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不会因为叶秋说出他自己的想法而显得惊奇,微微道:“这真是很有趣!我很喜欢跟有趣的人较量,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有活下去的价值!”
叶秋有些不明白茶亭老人所说“较量”的真正含义,他也不明白为何这个茶亭老人会无缘无故将自己困在自己的监牢里,心思百转间,他最终还是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不会已经猜到我和慕容语会窜出茶亭吧?”
茶亭老人目光中有种睥睨万物的高傲,他的整张脸此刻早没有了刚才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那狐狸般的狡诈神色,他给人一种总是在笑的感觉,而那种笑又不禁让人感觉冷。
谁都怕冷。
他就是希望别人怕!
他承认叶秋的猜测,高傲如他,并不会去赐予叶秋这晚辈一点夸赞。他撇着嘴角,轻蔑道:“你很有趣!当然,即便你们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危机而被我困在茶亭里,那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叶秋发现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便是这个茶亭老人总是会用“有趣”代替“聪明”,这并不是叶秋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聪明,他只是看出了茶亭老人的不可一世。
他看着茶亭老人那般自傲和奸诈融合在一起的脸,略有所悟道:“确实是该说抱歉。若不是刚才我着急赶路,或许还真着了你的道。”
他还有话要说,只不过被茶亭老人打断了。
茶亭老人不容许别人在他面前说太多的话,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很被动,很无知,所以他打断了叶秋的话,微微道:“当你着了道,便是你的末日!所幸你很有趣,不然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了!”
叶秋皱眉不解道:“什么事情?”
茶亭老人心满意足地奸笑着,但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他很享受一个他自认为很有趣的人能够询问自己问题,道:“就是......”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用脚踢了下桌腿。
如此简单的动作刚一完成,叶秋直感觉地面开始震动,他来不及多想,人宛如一张纸往后飘去,旋即脚面抓地以此来保持平衡。
慕容语并不如叶秋那般,他拐杖一点,人好似芦苇被风吹向一边,驻足后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叶秋看得眼前场景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向慕容语解释清楚。
只见那茶亭内整块地面震动后缓缓下沉,就好似在这地面之下有东西牵引着一般,隐约有齿轮发出地“咔擦”声。
茶亭老人这时候才松开邱柔和徐飘飘的后颈,将二女安放在桌前,露出一丝得意,看向叶秋远离这茶亭时更是得意不已,笑道:“这杰作怎么样?”
叶秋简直惊呆了,如果说茶亭屋檐下突然冒出木柱是能让他接受的事情,那这地面突然下沉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就算他此刻亲眼看见了这个场景也还没有缓过神来,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吞吞吐吐道:“这......这......”
茶亭老人见叶秋如此神情,煞是大块己心,哈哈大笑道:“哈哈,小子,这茶亭外的马匹就当是我送给你见面礼了,正如我所言,沿着那条下路走下去,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与邱柔及徐飘飘竟真得完全没入了地下消失不见。
待得好一阵,有一阵机械声,那桌椅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地面,而茶亭四周的木柱旋即收回了檐下。
叶秋看得怔怔然,被慕容语喊道:“叶子,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人定然是傀儡楼的人。”
叶秋点点头,他现在还没有回神跟慕容语闲聊,当即跑向茶亭,抬头端详着这个茶亭檐顶,发现其构造较其他工程要厚实,又顺着摸起桌子,上下勘察却并未找出任何的破绽,当真唏嘘不已道:“鬼斧神工,鲁班在世!”
慕容语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了茶亭的长凳之上,问起:“叶子,你难不成要继续惊叹下去不成?”
他见叶秋许久沉浸在如此巧妙的技艺之中当即提醒了一句,他虽跟邱柔及徐飘飘没有多少渊源,但好歹也有一段同路之情,也知道叶秋并不是不在乎邱柔及徐飘飘,而是知道其年纪尚轻,涉世尚浅,对任何稀奇的事物都有着一种好奇,便漫不经心提点了下。
叶秋却同样一屁股坐在了慕容语的对面,答非所问道:“不是说喊我小叶子的吗,怎么突然改口叫叶子了?”
慕容语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震惊,他遇见过很多人,也同样遇见过很多事,但当他都替叶秋有些着急的时候,没想到叶秋却如此的气定神闲,当下疑惑道:“你好像从一开始都没有担心过她们两个?”
叶秋直直看着慕容语,旋即又扫视了四周的景,眼中除了一条大道之外也有不少曲延的小道,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茶亭老人所指的一条宛如长蛇蔓延进丛林的小道。
他想着什么没有跟慕容语说,他只是像是没事人一样,曾经邱柔被人莫名其妙拐走的时候他焦虑难过,如今邱柔再一次被人当面挟持走时,他竟心如止水。
他微微道:“并不是不担心,而是我知道那个老家伙不会对柔儿她们动手罢了。”
慕容语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茶亭老人如果要动手的话,早可以在那茶杯中下毒了,他演技如此出众,寻常人定然不会察觉杯中毒,一饮而尽,一命呜呼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提醒叶秋一句,道:“假若邱柔和徐飘飘姑娘睁开眼睛发现你不在身边的时候,你觉得她们会怎么样?”
他并不是有意要戳中叶秋的要害。
叶秋心里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他实在猜不透茶亭老人的目的,也不知道茶亭老人会将柔儿和丫头带去哪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叶秋叹气了,慕容语却笑了,他知道叶秋已然将认真起来,反而笑道:“喊你叶子恰到好处,既不让你想起过去也不显得太肉麻!”
叶秋愣住了,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始终闭眼宛如一尊活菩萨的慕容语,释然道:“真希望你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慕容语温和道:“已经是了!”
他早已把叶秋当做朋友,不分年龄,不计阅历。
叶秋自己想起之前那段时间,很多经历过沧桑,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的人要跟自己交朋友,但是他们都是具有目的性的,而是真心实意。如今,他竟主动想跟慕容语交朋友,真是个有趣的少年,他懂得事情好像也越来越多。
叶秋很满意慕容语的回答,突然一本正经道:“慕容,你会骑马吗?”
慕容语浑身颤抖了下,他被叶秋这么一叫还确实有些肉麻,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他还是严肃回道:“会!但是作为瞎子,并不认识前面的路!”
叶秋耸肩道:“那不等于白说吗?”
慕容语承认,点了点头,笑道:“你可以带我一程!”
叶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很无辜道:“可是我不会骑马!”
其实也不是不会骑马,只是他害怕这马匹之上又有什么惊人的机关。
......
慕容语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已然无语,千算万算,果然是自家兄弟最难提防,当下戏谑道:“看来那不可一世的茶亭老人算准了一切,却忽略了这一点啊!”
叶秋尴尬一笑,看向拴在亭外的马匹,兀自点头,喃喃自语道:“或许他没有忽略!”
说罢,他屁股迅速抬起,后脚跟一抬,长凳顿时凭空飞去,而他则是窜出亭外。
长凳未落,他人已站在马前,目光如刀,大喝一声:“断!”他一拳轰断拴住马匹的木柱。
他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拳头,满意点头,心念:“这绝情纸真是有点作用,稍微用点力气,那么粗的木柱都能断!”
“嘶!”
马人立而起之后,长嘶一声,便纷纷沿着茶亭老人先前所指小道奔跑过去。
慕容语这才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些忧心问道:“真的要按照那人所指之路而行吗?”
他看不见,但从叶秋所言之中他也能猜出那脱缰的马定然是跑向茶亭老人先前所指之路。
叶秋毫不犹豫道:“既然要较量,那就勇往直前吧!”
慕容语露出笑意,便跟随在了狂奔的马匹之后。
前面群马开路,后有叶秋和慕容语轻功随后。
果真是江湖奇人怪事多!倘若哪个寻常百姓见了这人都能赶上马的步伐,还不当场昏阙?
正是如茶亭老人所言啊。
有趣!
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