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靴者”胡二峰,为人怪异,行事古怪。
传言他曾经是个赴京赶考的书生,十年寒窗,却未能考取功名,心情甚是低下,便消了回家的念头,想浪迹天涯。恰逢大雨时节,空中瓢泼大雨,脚上泥泞不堪,腰间盘缠早已经花得一两不剩,当下寻了间寺庙便摘了鞋赤脚蜷缩在佛尊之下。
胡二峰身寒饥饿,眼睛昏花无常,正巧借着最微弱的目光瞧见一妙龄女子忽弯腰取下那绣鸳花鞋搁在其旁,柔声喊道:“公子,拿这鞋去换些盘缠吧。”
胡二峰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候,见这朦胧身影,倏然一惊,身体如弹簧窜起,眼扫四方,见四下无人这才看下自己面前着实有双小鞋,登时身上鸡皮疙瘩如春笋泛起,冷汗涔涔,旋即转身跪倒在地叩拜佛像。
他心中虽惊奇,就算在可怜,也不会有人拿自己脚下的鞋作为施舍的物件吧。
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终究只是传言。
传言或多或少能够让一个人变得神秘些。
叶秋听到胡二峰名字的时候,就知道他是碰过女尸的人了。
不穿鞋的人很多,但是衣衫华丽的女子,还是走在路上的妙龄女子,如果不穿鞋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唯一的原因就只能是被胡二峰盯上。
胡二峰不杀人,只偷鞋,只偷尸体的鞋,这样就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楚“给”他鞋的女人的脸了,他很有快感。
他的屋子里面竟然真得摆满了女人的鞋:绣花的布鞋,白染的皮鞋,长筒的,短边的。鞋虽然多,却摆的很整齐,像是陈列在鞋庄内供人购买的。
叶秋敲门的时候,胡二峰正在用鼻子猛嗅一只刚刚从个小家碧玉脚下摘来的花边绿鞋。
胡二峰轻轻抬起眼,继续嗅了嗅,才说道:“新来的,进我的房门根本不需要敲门的。”
叶秋推开门,愣足片刻,倒也是微微笑道:“我想买鞋。”
胡二峰冷哼道:“买鞋去鞋庄,找我胡二峰是不是来买麻烦的。”
叶秋笑道:“麻烦可不需要买。”
胡二峰搁下手中的鞋,整齐的与地上另一只鞋并排放好后,看向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笑道:“你很有趣,为什么不选择一双鞋和我一起享受呢?”
叶秋扫视四周,回忆起赐灵镇中女尸的衣衫的样式,想象着她所能搭配的所有可能的鞋子,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只能无奈地摇着头道:“如果可以,我想要赐灵镇那双鞋。”
胡二峰怔怔然,目光闪动恍惚,道:“哪个赐灵镇?哪双鞋?”
叶秋也不拆穿,上前一步,坐了下来,戏谑地用手抹了抹鼻尖,玩味地看着胡二峰。
胡二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咳嗽声,道:“就算我去过赐灵镇又如何?”
叶秋笑道:“你可曾摘了女尸的鞋,可曾见过一黑衣人。”
胡二峰道:“黑衣人倒是没有见到,却看见了何飞那小子,我实在想不通他竟然无耻到去扒开一具尸体的衣服。”
当时天黑,胡二峰见到的其实只是何飞在搜女人身上的一张纸,从侧后看去或许就觉得他在猥亵那具尸体吧。
叶秋到现在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乔红儿剥皮后,被叶秋和易含笑抓住后,被一神秘人以暗箭所杀。
赵铁心曾经与此神秘人打斗后,被神秘人嫁祸。
神秘人就是以一把快刀斩去女尸身上衣衫的,当时他没有近身就看出绝情纸的真假,便离开。
以此同时,何飞恰巧赶来,匆忙之中拿着假绝情纸也离开现场。
按照胡二峰现在说的话,他便只看到何飞背影,并没有看见神秘人。
事情到这里,其实头绪已经理清八分,剩下部分其实就是神秘人究竟是什么人的问题了。
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要从一堆根本没有联系的事情中找出千丝万缕的原因,再从这千丝万缕的原因中窥探出个结果。或许对于赐灵镇的捕头赵挺恶而言,将乔红儿的尸体上交公堂,然后定个罪就算完成了使命,但对于叶秋而言好像还没有完,他需要循序渐进,需要抽丝剥茧,才能满足。
叶秋想不明白为什么收藏女人鞋成瘾的胡二峰的房间里竟然没有赐灵镇女尸鞋,或许他看走眼没有辨识出吧,于是又扫视一周后发现确实没有,才又问道:“那双鞋去了哪里?”
胡二峰至少曾经真如传言一样是个十足的秀才,自然懂得叶秋话中的含义,耸肩道:“丢了,如果一定要让我在鞋子和命之间选择的话,我选择命。”
叶秋笑道:“你的选择很聪明,但是谁会为了鞋子要你的命呢?”
胡二峰长吁短叹,似又想起当日发生的事情,目光隐隐,道:“是个女子,她很美,也很可怕,她用手掐住我脖子的时候,我甚至都感觉不到我还活着的,只是突然松开手给她鞋子,后面发生的事情我竟然毫无记忆。”
叶秋并不准备深究,他觉得这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必要知道,这次他只是来想从胡二峰口中打听出神秘人的些许线索的,既然他不知道就自然没有必要再追问了。
叶秋准备离开,却不想何旭川又出现在门口。
他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除了他身后的女人。
女人鬼魅般,飘到胡二峰的面前。
胡二峰惊得站起撞翻了桌子,吼道:“我做错什么,我为你做了很多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何旭川面无表情道:“一个人的价值体现在他活着的时候,活着的时候替我做的事情我很感谢,但是死却是必然的,况且我能将你藏在何庄之内不为人所知已经对你是莫大的恩赐了,现在你该还了。”
胡二峰脸部坚硬,哭喊道:“你……你……”已经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了。
他的脖子出现跟何飞一样细长的伤口,眼睛布满血丝,算不上清秀的脸惨白如光,甚至没有过多的挣扎就应声倒地,压在生前最后嗅过得鞋子上,没有了气息。
女人像是从来没有动过一样,依旧站在何旭川的面前,冰冷的像结冰的水。
何旭川笑道:“谢谢叶兄弟。”
叶秋真得想不明白为什么何旭川会杀死这个胡二峰,还谢谢自己,当下疑惑道:“难道跟我说话的你都得杀?”
“宁错杀,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