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塔上的人早已离去,如今已是亥牌时分,地龙坡中依然星火闪烁,依然悄然无声。
帅营外金刀卫没有半分懈怠,往常将军此时早已离开了军营,前往就近的罗城府宅,但今夜似乎情况特殊,连军中第一猛将杜飞都来了。能成为金刀卫的护卫,都是喜好武斗之人,其实以他们的身手并不比那些猛将差,自然见到军中封号第一的杜飞,心中多少有些不服。
“老王,你说杜先锋的枪术真的有传言那么厉害吗?我怎么就感觉不到半分。”一位立在外围的金刀护卫用肩撞了撞身旁的同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帅营。帅营中悉悉索索传来互相讨论之声,但金刀卫只是护卫,他们关心的只有一人而已,
“不知道。”老王显然不愿搭理这个多话的家伙,眯着眼睛,扫了一圈营帐,冷冷道。
“哔——啪”身前盆火木料被烧得发出细微暴响,老王微微皱了皱眉头,伸出左手向火盆探去,赤焰“轰”的一声瞬间高涨,老王将沾染炭灰的手掌在衣服上抚了抚,挺起九尺身躯,不再动作。
身旁护卫忽的见老王如此怪异的举动,会心一笑,自顾道:“这个怪癖你还没有改啊,这点小声响也扰的你心中动荡吗?”
“小声响?宁二,这是为了消除不利因素,要知道现在的暗器发出的声响都是很小的,若刺客利用了这点小声响,怎么办?”老王摇了摇头,不再搭理身边的同伴。
宁二听到老王的解释,也不说话,转首看了看平静下来的火焰,盆火中的木料已经被老王一掌打得粉碎,再也发不出爆裂的声响了。其实宁二心中很清楚,修炼金刀的人心中都有魔障,因为有心魔才会有金刀,所以老王才会怕这些很平常的小声响。
“老王,杜先锋的枪术真的很厉害吗?”宁二旧话重提,又纠缠起来。他知道老王随着杜先锋早些年镇压过宗朝余党。
“不是不告诉你,这里不是闲聊的地方,等私下在说吧。”老王摆了摆手,打起了马虎眼。宁二嘴快话多,老王却是不喜言笑,这两人被分到了一组却是造化。
老王见这宁二抹了抹嘴,又要开口,暗叹口气,忙道:“就先告诉你一些吧,杜先锋的枪术叫做卷龙枪,是杜家的家传枪术。还有他的枪你可能没有见过,我也只是在那次伏击战中见杜先锋用过一次,他的枪是赤骨枪。”
“赤骨枪!”果然如老王所料,宁二犹如失了魂般,双眼盯着暗红的盆火,将金刀握的“咯咯”作响。良久才呼出口气,向高大的帅营望去。
帅营中共坐了四人,虎皮地毯上摆放了七张圈椅,这种圈椅是由榕树的根部雕琢而成的,圈椅的椅面上有细微的凹陷,椅背也是微微外曲,人坐在上面十分舒服。
七张圈椅,分为两列东西朝向,还有一张上首是坐北朝南面向当今帝君的方向。首座背后高悬一副战神蚩尤像,画像两侧红烛点点,青烟袅袅。
朗将军轻轻端起案几上的茶碗,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没有说话。
左侧圈椅坐了两人,紧挨着朗将军的是方才进来的白若兰,白若兰半闭着眼睛,轻轻捻着银须。白若兰下首是一位戎装大汉,这人虽然长得甚是高大,但白面无须,眉清目秀,不带丝毫军人的凶残戾气,若是褪去这身皮甲,定会被人当做儒家子弟。
右侧首位坐着一位身穿藏青道袍的老道,老道约莫花甲之岁,身材胖圆,浑身透着股商人般的精明,却没有修道之人该有的飘逸。
老道见在座的众人皆沉默不语,轻呷了口茶,放下碗茶,抹了抹嘴,笑道:“将军,考虑的怎么样了,今日已是三月二十一,只剩下一日布置了。”
朗将军依然没有说话,宽大的手掌拖住下巴,对着白若兰微微颔首。
“常主事,你也知道最近宗朝余党蠢蠢欲动,我军不得不防。将军分一千精兵护坛,已是最大的限度了,再者到时是否真有人来闯坛还说不定,就算有人前来,一千帝岳军足以抵挡。”白若兰低眉垂眼,见对面的老道伸着耳朵,等着下文,便接着道:“到时,闽王也会去祭坛,定也会分出州府兵前来护驾,在加上分坛修道之士,武装力量少说也有四五千人,难道还怕区区几人吗?”
“白先生分析的不错,最近确实耳闻一些传闻,闽牧州的粮库在临江子城,兵库在神兵山下的冶城,这两个地方从来都是由州府兵守卫,如今是三月农忙,白先生以为闽王这两千五百人是从哪里调来的呢?”老道浑身圆胖,但皮肤却白皙光滑,老道说完后,低着头轻轻搓着白皙的双手。
“闽王宫邸有禁军五千,怎么?不是从宫中调来的吗?”军中第一猛将杜飞忽的说道。
“杜先锋啊,若真是从宫中调来的我今个儿晚上也不会来这里了。闽王宫中的禁军是护卫宫殿的,怎么会轻易调动呢,最多带五百亲兵。”老道搓完手后,又开始轻轻搓起脸来。
“如今是农忙,自然也不会调动这些农兵,难道是从子城与冶城调动的?”杜飞猛的一拍桌子,却是愤怒了,正当气头上,突然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自己,杜飞别过头,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朗将军,闽王从粮库子城与兵库冶城各调了一千府兵,粮库自不必说,这兵库可是存了十万兵备,足可武装五万精兵。”老道点到为止,只是斜眼看着沉思的将军。
“我都护府与罗城镇守闽牧州,北治内陆,南防外海。虽说今几年太平无事,你也知道当年帝宗在南冥海战,宗朝五百战船逃离战场前往南冥,若是此时这五百战船归来,偷袭我域,却该作何?我们是丝毫不敢放松啊。”朗将军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略带忧伤的长目忽的睁了开来。
“将军的难处,我们都知道,可是——”老道看着将军,欲言又止。
“常主事,若你是担心两库安危,我们可以向闽王进谏将两千府兵归还,这样便可以保证我域安然无事。”想起闽王所作的糊涂事,杜飞就来气,抓住时机杜飞赶紧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杜先锋误会了,老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闽王的州府兵远远不如将军的帝岳军英勇,这次闽王虽然带了两千五百府兵护坛,但却不一定能阻挡闯坛之人啊。”老道说着轻轻咳嗽了几声。
“不是还有我一千帝岳军吗?”杜飞双眼怒睁,一字一句道。若不是将军在场,只怕杜飞早就一拳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