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清乘着赤骝马行了六日,从越吴道才转入了越闽道,又行了十多日终于到达叶煌城脚下,这一路行来也留宿了好几个驿所,却再也未见蛇怪袭人的事件发生。
而黑骊马便跟了刘云清一路,每当刘云清行近驿所之时,黑骊马便嘶鸣一声,钻进道旁的林子中,等刘云清从驿所出来,便又尾随在后。
进入闽牧州地域,府县渐多,人流稠密,刘云清便将黑骊马与赤骝马栓在一起,并行而前,要不黑骊马还未进城,便会被城卫扣押去了。
叶煌城,刘云清立在高大的城门下,立马而望,不禁想起关于叶煌城的传奇,各牧州主城城门皆为木质,再以铜铁包角,或铸成铁网以木板衔接。而叶煌城高大的西门却是铁石所造,浑然一体。
相传光明朝时,天降陨石,落入叶煌城中,轰然巨响过后,半个叶煌城不复存在,城中百姓死伤自不必说。烟尘散尽,人们惊奇地发现,在废墟之中赫然立着一座高大的巨型陨石,犹如一道屏障隔断人们的视线。如此天罚,令百姓畏若神明,纷纷跪倒在地,自讨宽恕。
当时的闽王在光明朝被尊为南明王,为了稳定民心,南明王调来州兵,将百姓驱散,集百名匠人,连夜在陨石上刻出“天降镇西门,地载后世昌”十字大篆。
第二日巳时,受光明王令举行祭天大典,百姓看到陨石上忽现十字,心中自是震惊不已,一时人人心中惊疑不定。于是南明王依陨石位置重建叶煌城,历时五年,新城竣工,而原本的陨石却成为了叶煌城的大西门,直连闽越道,比之一般城门足足高出两倍不止。
自光明朝到如今的帝朝,叶煌城历三朝战火,却依然坚固如初,巍然而立,从未被攻破过。
大西门开启方法依水门而制,与之相连一十二根六寸余粗的铁索以水轮驱动,将沉重的大西门缓缓升起。
刘云清望着石门上三朝前的刻字,心中感叹不已,千年风雨的侵蚀,刻字早已模糊不清,隐隐露出陨石内部的铁红。
“请出示凭引。”刘云清牵着两马走近城门,立枪披甲的城卫便迎了上来。
凭引所记本人出处,由各自所在州府发行,是通行各大牧州的必备之物,而刘云清的凭引放在褡裢中,早已被道相偷去。
“请问今日守值的城卫长可是吴老三?”刘云清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件。
“不错,怎么你认得我们老大?”城卫颇为惊奇,见刘云清不像是本地人,不住扫视着刘云清。
“这是越吴道十三所的周哨长让我带给吴卫长的信件,可否通行则个。”刘云清将信件递了过去。
“小光,什么事?”一彪形大汉忽的走了过来。
“啊,老大,这是给你的信件。”城卫见卫长走了过来,忙将信件呈给卫长,对刘云清小声道:“这位便是我们老大,有什么事,便直接与他说吧。”城卫道完,便回到城门前,查验往来行客。
“哈哈,原来是老周的兄弟,老周的兄弟便是我吴老三的兄弟,快进来吧。”吴老三将信扫了一眼,忽的大笑,对刘云清道:“今日轮我守值,却是不能与刘兄喝两盅了,若刘兄不急着走,改日便随我吴老三逛逛,听老周说刘兄身手不凡,改日定要指教一二啊。”
听到这话,刘云清不禁莞尔,怎么这吴老三与周德一般脾性。
二人寒暄过后,刘云清便牵着二马走进了叶煌城。
时已至午时,刘云清早已胸腹空泛,刘云清的盘缠随着褡裢流失,如今周德赠与的十几两银子也早已用完,刘云清不禁望了望城楼上的流云钟,“释天二十年,三月二十。”
刘云清苦笑不已,“身无分文,这三日却要如何度过,要不去找吴老三借些银两,反正周德早先都交代过。”刘云清摇了摇头,否定了心中的想法,“他能助我进城,已算欠了人家情分,却怎好意思再开口。”
身旁赤骝马却是不知刘云清窘迫心境,喷着响鼻,翻唇露齿,摇首摆臀与身侧的黑骊马玩耍起来。
忽的刘云清心中一亮,传闻闽牧州马市盛行,要不将黑骊马租赁出去,换些银两,等此事一了,便将它赎回。黑骊马神骏非凡,定会租个好价钱,足以度过这几日了。
“好马儿,这几日便委屈你了。”刘云清拍了拍拍黑骊马的后背,无奈叹道。
黑骊马似瞧出刘云清没安好心,当下不依,马首乱摇,提出抗议。
“我不会将你卖出去的,只是租赁几日,等易云道人一来,便将你赎回来,不要闹了,哎呦,怎么踢我?”刘云清好不容易将两马抚平,寻了路人,问清方向,便向马市走去。
街道两侧路人见这九尺大汉与两马交谈的不亦乐乎,当下摇首轻叹:“这世道果真变了,人与马都能相通了。”
叶煌城依山而建,分东西两区,西区商贸通流,人口稠密,是为经济主区。而东区有九仙山天命教分坛,又有神兵山下的冶城,故为政治主区。而现今的闽王宮邸便坐落在叶煌城与冶城之间。
刘云清进了大西门,一路北上,来到西区北角,方行到北角牌楼,便远远闻到一股酸臭气息。
刘云清抬头望去,却是一幅闹市景象,大街两侧皆建有马栏,栏中各色品种骏马无数,远远望去不见尽头,而大街中更是人流穿梭,不时驻足在马栏旁指指点点,与靠在马栏旁的马贩子商讨价钱。
刘云清知道,这些马栏中的骏马皆是马主寄宿在马市让马贩子代为兜售,马贩子从中谋取中介费。
马贩子其实是世人对其的鄙称,他们的正式名称叫做牙纪。一般牙纪都是相马高手,对马的优劣、价钱了若指掌,而相马之术高明的牙纪便被称为赛伯乐,若被尊为赛伯乐那么在这一行可谓衣食无忧了。
对于马市刘云清略知一二,这赤骝马便是刘云清与曹元明在越牧州马市买的。
过了北角牌楼,街口赫然立着块一人高的石碑,碑上刻有四字,正是“南明马市”。
街口行人拥挤不堪,有慕名而来购马的老客,也有像刘云清这般出售马匹的主客。
“哟,这位主客,可是来落栏的?”刘云清刚踏入马市街口,从街旁边窜出一位灰衣牙纪,约莫二十来岁,看起来很瘦,也很精明。灰衣牙纪点头哈腰将刘云清迎进马栏旁的坐亭,请刘云清坐下,又倒上茶水,显得甚是客气。
刘云清看着牙纪衣服颜色,心中已了然,这马市中的规矩自成一体,赛伯乐可穿朱衣,一般牙纪可穿青衣,而学徒却只能穿灰衣。
看这牙纪却是还未出师,应该会有更高级别的牙纪与自己商谈。
果然在灰衣牙纪离开之后,从外边又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青衣牙纪,此人膀粗腰圆,看起来甚是稳重。
“这位主客,咱这家栏在这南明马市也算是老字号了,定能满足您的要求。”
牙纪凑到刘云清耳边小声道:“当然,一切都是在为主客谋取最大的利益。”
牙纪说完,接着笑道:“敢问主客落栏的要求是什么?”
刘云清见这牙纪说话老道,望了望坐亭外熙攘的行人,漫不经心道:“我是来租赁马匹的,咱这栏可做这档子。”
刘云清的话听得牙纪一愣,牙纪忙喝了口茶,道:“租赁这档子咱也做,但问题是您这两匹骏马无论从膀头还是腿蹄都不是驮运的马种,这般租赁出去,马匹定会受累,而驮运马的价钱本就低,却是太不划算了。”